我第一次知道他是同性恋的时候是在高三。当时气氛已经很紧张了,我突然在QQ上接到他的消息,告诉我他是同性恋。我当时很震惊,旁边坐着我姐,所以我一直半会儿没有回复他的消息。后来再聊起这件事儿,他打趣说“我以为你这就嫌弃我了”。我俩到现在认识十年的时间了,一起经历高考,一起读完大学,我又看着他读研究生,然后又看着他考博。考博失利后奔波在找工作的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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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进入圈子大约得有十几年了,是因为小时候表哥对他做了一些事情。当时他自己也就是小学五六年级,在很懵懂的情况表哥强迫和他发生了关系。他表哥后来当兵回来后,还在保持关系,但是因为即将结婚,所以关系持续时间并不长。
他说我是最早知道他性取向的好朋友,因此足够珍惜。所有他周围很多事情,包括和谁出去约会了、找个几个男朋友,都事无巨细地告诉我。我是很好的倾听者,也有足够的时间和他慢慢聊那些露骨而又很扯淡的话题。
我一直感觉很幸运的事,儿时的那些经历对他现在的性格并没有很大的影响。他的笑声总是让我怀疑听到了十几个人一同大笑。他对自己的同志身份认知很早,周围基友有人问他如果能回到过去,会做些什么改变现状。他只是感觉这些问题都是没有意义的。
他入圈十几年,谈了几个男朋友,其中有一个是牙医。分手也是很偶然,因为牙医在交友软件上聊骚别人被他发现了。但是两个人并没有争吵,甚至连分手都没说就直接解除关系了。他一直和牙医保持联系,理由很充分——可以免费看牙。我也曾被要求享受这一福利,最后我还是付了一部分。他一直再说同志圈很奇怪的一个现象就是两个人的关系似乎首先建立在性关系上,继而会有感情的联结。并且,感情维系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似乎很多人都会出轨。不过就我身外人看来,同志圈子感情保障很大的一个问题是来自社会以及家庭的认可,以及很重要的法律关系的确认。当然这是我的个人看法。我也曾和他深入去探讨过这些问题,包括设想过未来如何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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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临的最大的问题是家庭。因为我俩都是八辈贫农,根正苗红,所以家人的观念都是很传统的。我认识他不久,他曾告诉我他本来还有一个哥哥,但是在他初一的时候他被同学杀死了。当时他哥哥也只有13、14岁。后来他爸妈收养了他妹妹。我俩还一起带着他妹妹逛了北京城。他告诉我,他妈不止一次提过传宗接代的任务现在是落在他的身上了,他每次谈及这个话题总是生出一种无力感,又没办法去反抗什么。
他曾经想过于结婚的意义对他可能只是要生个孩子养个娃。我周围有拉拉是结婚的。他也说过他可能考虑形婚,但是接触过已经结婚的同类,基本上维持普通家庭生活和养孩子,至于夫妻的感情就不好说有多深。结婚后的生活身不由己了。有没有孩子就是生活的一道分水岭。他说自己内心很肮脏,做出过很多背弃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的事情,一是和表哥发生关系,当时也由不得他;二是和已婚男子发生关系;三是发生多方关系;四是与老师发生关系。我有时候听他讲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总感觉有些光怪陆离。
他屡次提起gay圈的鄙视链。他认为圈子里其实和社会一样,存在着大家心照不宣的鄙视链,而要详说起来很复杂。他处于鄙视链的中间环节,不上不下很尴尬。所以自我提升是在圈子里生存很关键的一个因素。如果偏胖,可以去健身;如果知识和阅历不够,可以多读书多旅游。有时间他会把社交软件让我看,告诉我,你可以在社交软件上po出诱人的肌肉图和让人渴望的美美的旅游照,就会获得一系列的点赞和关注量,可能就有很多人想和你hook up或者For One Night。他来北京后一直吐槽北京的基圈,发现学历是鄙视链中很要命的一环。当你打开社交软件,跳出来的是来自清北的、在国外留学的人;而这些人的交友中硬性的一条要求就是你是来自985、211或是双一流学校的本科生、研究生,或者海归,最好还是个博士。对他四非学校出来的研究生只能远远相望而无语凝噎。
他曾说过他想去目的地,那是在工体附近的很大的一家Gay Bar。我当时还开玩笑说果真是毕业了来京城了,夜生活都丰富了不少。后来某天晚上,他给我传了小视频,就是他在目的地拍的。每间屋子里都挤满了形形色色的同志,小视频那端嘈杂的音乐和拥挤的人群让我感觉甚是窒息。面积不大的舞池里堆着人们对肉体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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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感觉他的身体非常不好,高中的时候曾经因为感冒得了心肌炎。所以高二高三经常缺席不上课。后来上大学后,我们还经常写信联系。这算是我俩之间保留的很好的一个传统习惯。尽管现在语音或视频很方便,但是我们还是会给对方寄明信片、写信。
他是个很上进的人。没考上博士对他来说是件大事。他一直心念念想去读博,做学术,做个学术小基佬。他还打趣让我赶紧变弯,这样就可以在一起了。不过得亏了我不是他的菜。我俩认识将近十年,看着他慢慢变得优秀成长起来。作为好友,我是希望他能稳定下来,找个人好好谈恋爱。他一直抱怨说没人看上他,自己条件也不好,只能先把自己照顾好再考虑其他。
其实对他来说,安全感很重要。国内目前对同性恋的行为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很多人都在勇敢争取自己的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他曾经想过出柜,我一直劝他除非逼不得已,否则不要走向出柜这条路,后面的日子可能会很难走。他一直想着不要活太长时间,差不多60左右就可以了,所以很早他就在网上登记了器官捐赠。当然,基佬的这个身份还不一定会适合进行造血高细胞捐赠或器官捐献。他设想过自己老了后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还打算以后进行安乐死。
我心里想着,你幸福地活着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