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我把喜欢写进风里,风里就有了你的味道。
小满过后,夏日的气息愈发浓烈起来,长满了新叶的桑树,枝头的果实熟而未落,树下有了一片片斑驳的树荫,未入酷暑之前这段满却未满的夏,是桑园最美的时候。
很久以前,我们的先辈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一时段的桑园之美。在《诗经》中,他们用“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行与子还兮。十亩之外兮,桑者泄泄兮,行与子逝兮。”来吟唱,来描述这美景——夕阳下的桑园、桑林一望无际、翠色欲流,林间走出来一群笑意盈盈的采桑女,她们一边走一边呼唤对方,“走啊,走啊,我们一起回家吧,走啊走啊,我们手拉手一起回家。”
我极喜欢这样的画面。虽然无法穿越回《诗经》中“十亩之间”,不能变成身披晚霞、笑靥如花的采桑女,可能乘着浅浅的夏风与一众好友在桑园里采摘桑葚,也该算圆了我的“采桑梦”。
这一片桑园,位于毗邻丛台酒厂的西南庄村,穿过村中林荫道,刚出村就到了桑园门口。金叶榆构建的围墙上断开一个豁口,两边栽上木桩,桑园就有了正门。入门,略显松软的黄土路两边,一排排桑树摇着绿色的大手招呼我们,“来呀,来呀,快到这里来摘葚子呀”,羞红了脸颊的、涨红了面庞的小桑葚们则躲在层层叠叠的叶子间,想要隐藏它们的影踪。
长满了绿叶的桑树最适合隐身,桑葚们躲在了枝叶间,我的同伴们则藏在了树林中。刚进去的时候,隔着枝丫我还能看到他们的身影,转着转着,我眼前就只剩下了绿树、绿叶和绿的、粉的、红的、紫的桑葚。透过树叶洒下来的阳光,在枝干上摇荡,在树叶上跳舞,在眼眸里闪烁,在脚边跃动,透过树叶的缝隙看看蓝天,寻白云,听山雀子歌唱,捕捉瞬间的精彩,好像远比劳心费神选桑葚,摘桑葚更惬意。
既有如此感觉,干脆坐在桑树荫里,享受一下桑园的纯美时光吧。
对面树行里结伴采摘的女子,一个身姿婀娜,白裙飘飘,另一个秀发披肩,长裙及踝,她们瞄准了自己看中的一颗颗桑葚,时而屈膝蹲身采低果,时而踮脚伸手拽高枝,那身形完全胜过传说中的采桑养蚕的莫愁女和秦罗敷。
左边走来的一对母子,提着篮子跟在后面的小男孩,仰着沾满紫色果汁的小脸,不停地说着“妈妈你看,绿色的毛毛虫,红色的毛毛虫,紫色的毛毛虫……”,他的妈妈一声声提醒他“好好看着点路,别摔倒了。”不在同一频道上的母子,和谐的让人眼羡。
隔着两棵树,我听到作协的两个前辈大哥在讨论,桑葚酒是用葚子汁酿酒还是直接把桑葚泡进白酒。去年的时候,一个前辈就在他的《桑葚紫了》中,写了采桑葚、饮葚酒的感受,对于热爱文学又喜欢喝酒的他们来说,万般话题皆可出于酒、归于酒,的确不是虚传。
在桑园里念叨酒与文化的,不止这两位老兄,费神费力组织活动的领队,不时在提醒大家“采摘好了到门口集合,下一个项目,畅饮丛台酒,回去以后,话桑或是论酒,大家都记得交作业。”这让我想到了孟浩然的“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有诗情画意的地方必定有酒,这“哲理”古今相同。
古今相同的,也许不仅仅是酒,还有桑,甲骨文中象形的桑,本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本意即为桑树和桑叶,《山海经》、《诗经》等古籍中与桑有关的记载和诗文一段又一段,一篇又一篇,字字篇篇引人遐想。自黄帝之妻嫘祖首先发明了种桑养蚕,到人们用“桑梓”代指故乡,从朱元璋封树王的传说,到“秋胡桑园戏妻”在民间传唱,从桑根、桑皮、桑葚皆可入药,到它的花语代表“甘苦交织的爱情”等丰富意蕴,既可以窥见先民神话而诗意的栖居,更可以感受到桑与文化结合的魅力。
“这么想下来,我们在桑园采摘的,不是单纯的桑葚,而是几千年历史文化积淀下来的文化蒴果了。果不在多,在精。”拎着半小篮的桑葚,我为自己的懒惰找到了最好的借口。
走出桑园前,我从枝梢摘了几片嫩绿的桑叶,要在写作业的时候,沿着叶片上清晰的脉络,更深入地探寻一下桑树与文化之间割裂不断的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