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岁月(七)

转眼到了秋天。自从第一次和光辉约会的事,被人碰见之后,雪花每天都胆战心惊的,没什么事也尽量不出门,更不愿到村东头走动,因为她害怕被那几个村民认出来。

要按现在的社会,男女青年恋爱,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而且是订亲之后才交往密切的,这又有什么呢?可她到底不知道怕什么,总是那么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一连过了好些天,都风平浪静,也没听到什么闲言碎语,雪花多少放心了一些。心比较安定了,便拿出给光辉已织了一半的毛衣,继续织了起来。她想赶在八月中秋节之前织好,等光辉来串亲戚时好带回去。

中秋节前的一天,光辉骑着自行车,带几包月饼,水果,点心,烟酒,如期的来到雪花家。

那次分手之后,雪花想见他的心,越发的强烈了。要不是怕被村里人碰见,传扬出去,保不住自己天天都盼望跟他在一起。现在见他来了,只知道痴痴的望着他,无声的笑,他也望着她笑。

雪花的母亲忙着接过礼物,让他坐,问他今年地里都种了什么庄稼,长势如何,忙不忙。

他说有二亩水稻,五分地的棉花,农活也不多,就是收割稻子之前,要穿插着摘两茬棉花。

走的时候,雪花把织好的毛衣递给他,说以后天慢慢凉了,就到穿毛衣的时候了。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他又骑着车来找她,并请示她母亲,能不能让雪花去帮忙摘棉花。他还对她母亲说,等收了秋,种完田,他家人想把他俩的婚事办了,到时候会准备好彩礼。

雪花母亲说,都听香玉说过了。她母亲为人和善,通达情理,知道这两年光辉也没少来帮忙干农活,礼尚往来吧!何况都是快奔结婚的人,偶尔让雪花去给他帮下忙也是可以的。于是,爽快的答应了。

得了这个圣旨,雪花就大大方方的跟他去了。走在路上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好笑,是母亲叫她去的,她心里就很坦然,就不怕別人误会,说闲话了。

“啍,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又在骗我妈妈。"雪花嗔怪他。

”没办法,想约你相会,又怕你母亲不同意,只好撒个谎。不过,棉花确实有开得了!一会到地了,你坐地头歇着,我一个人一会就摘了,没多少。"光辉一边说,一边高兴的带着雪花快速的蹬着自行车,沿着向北的小路,去往棉田。

到了地头,雪花下了车,兴奋的放眼四望,只见田地西头,有一条南北方向的小河,河水潺潺,岸杨成行。四面八方都是一望无际的稻谷,在习习的秋风中荡着金波,稀疏几块棉田点缀其间。有两三个农妇,在离她们不远处的棉田里摘花。远处的地平线上,轻烟笼罩。

这时,一对花蝴蝶正好飞过地头。雪花想,结婚以后的生活,会不会就象这对蝴蝶一样,双宿双飞,恩爱缠绵。两个人一起生活,一起劳动,一起欣赏田园风光……谁也不离开谁,那该有多好啊!

光辉停放好自行车,从车前挂的小筐里拿出一个布单,系在自己身上,又拿出一个编织袋,铺在地上。他一边往棉田里走,一边说:“你坐那歇吧!我一个人就摘了!"

雪花看着那些开在绿叶丛中,白生生耀眼夺目,喜气迎人的棉花,哪里肯歇,抓起编织袋,也跟着走进棉田。

几分地的棉花,在两个干惯了农活的青年手里,真不算什么。不多久,盛开的棉花便都装进了麻袋里。

回去的时候已是傍晚。雪花想,家里就他父子俩,自己和他又没有成婚呢!去他家里多尴尬,多不方便呀!便在快到家时,忙从车上跳下来,对他说:“你回家把棉花卸下来,快点送我回去,我先去我堂姐家等着你。"说完,不等他回答,就匆匆去了她堂姐家。

二堂姐正在院里坐着,见雪花走过来,很惊喜的站起身问她:"妹子,你从哪里来的?"雪花就把光辉去叫她来帮忙摘棉花的事告诉了她。

“你妈知道吗?”

“知道,正是我妈同意的。现在天有点晚了,我让他把棉花送家里,就赶紧送我回去。"

“哦,那快回屋坐吧!等一会他过来了再走。二堂姐说着,高兴的把雪花让进屋里。

当光辉过来的时候,雪花已经在她二堂姐家吃过了晚饭。“她来帮我干活,在你们家吃饭,真不好意思。”他讪讪的说。

“这有什么?又不是别人。”二堂姐笑着说。

这时天色已完全黑下来。雪花却又踌躇着,不想让光辉去送她了。虽然已经交往一年多了,但她还是有点不信任他,防着他,并且还要防着村里人的口舌。但两村之间,那四五里地的荒野,自己一个女孩子,又是夜晚,怎么敢走?

正这时,她父亲来了,说:"你妈估摸着你会在你堂姐家,就让我来接你回去。”

二堂姐欣喜的说:"正发愁天黑没法回去,打算让堂妹住我这呢!这下好了!有叔陪护她回去,我就放心了。”

雪花跟父亲一回到家,她妈妈就抱怨说:“天都黑了,也不见你回来,女孩子真让人操心,要不是你堂姐家也在那,我就不让你去帮他干活了!"

又过了几天,光辉又来到雪花家,请求她妈妈,能不能让雪花再去帮回忙,说地里的棉花又开了一茬。

雪花暗笑,你这不是故伎重演吗?但当着母亲的面,也不好揭穿他。

“叫她去帮你干点农活是可以,但不能再象上次那样,让她回来那么晚。”

“不会不会,放心吧!”光辉赶忙答应着,欢天喜地带着雪花走了!

尽管到地里的时候,已经上午九点多钟了,但露水刚下去,也不会沾湿衣服了!正是摘棉花的时候。

光辉一边摘着棉花,又不时抬头去看旁边的她。但他看着看着就分神了,只盯着她看,忘了摘花了。雪花就提醒他:“快点摘,摘完了好早些回家。“

他回过神来,急忙慊意的笑了笑,又弯腰摘起来。过了一会,他抬头看了看天,向雪花叫到:“上午了,你快出来歇会,就该回去了!剩下的没多少了,得空我就摘了。"说完拉着她的手出了地头。

回到家时,他父亲已经做好了午饭。腼腆的雪花因为怕羞,又想去她二堂姐家。光辉一把拉住她,恳求说"这就是你我的家,你要去哪里?咱们都快结婚了,你还那么见外,你每次跟我在一起,就总怕别人说闲话,总是躲着藏着。这样吧!等下午,咱们就去乡里登记,一领结婚证,就是合法的夫妻,省的你怕这怕那。"他说着,牵着雪花的手走进屋里。

光辉的父亲看上去有六十多岁,饱经风霜又布满皱纹的黝黑的脸上,看的出是个在土地上劳累了一辈子的,挺朴实的人。他热情客气的让雪花坐。

当她从光辉端来的水盆里,洗了手和脸,拘谨的坐到椅子上时,他已经把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了桌。

吃过午饭后,已是下午一点多了。他父亲说,想到光辉四哥家看看,便出门去了。家里除了他俩,再没别人。

他就坐在她的对面,雪花的心“咚咚”的跳起来。她想起上次,两人在马村村东外的菜园地里约会的情景。

如今又一起坐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屋子里,内心的激动和惶恐,一时无法用语言表述。

他深情的望着她,用一只手去拉她的一只手。情感的交流不需要过多的语言。沉默是最丰富的表述。

沉默。血液在热情中燃烧。目光迸射出爱恋的火花。

他情不自禁的抱起她,走向卧室。她不由的想起,曾经在巜圣经》上看过的伊甸园里,亚当和夏娃的故事。两人因为被情欲所控,犯下了一个美好的错误一一偷吃了禁果。

虽然是个神话传说,但雪花隐隐觉得,在现实生活里,未婚男女是不能犯这个错误的,那就意味着失身。但具体什么情况算是失身,她也不知道,可能是一起上床,或者是被他抱了,亲了就是吧!要是那样的话,上次在村头约会时,已被他抱过,亲过,那不就等于失身了吗?说不定还会长出小孩子呢!想起这些,雪花不由得害怕起来。

但她记得,那次回家,趁着一家人都睡下后,自己赶紧用清水加香皂,把手和脸,凡是跟他有皮肤接触的部位,都狠狠的洗了洗,而且又过了几个月了,也没见长出小孩子。想起这些,她的心又稍稍安定了一些。

直到现在,雪花也不敢相信,通过相亲认识的两个人,经过一年多的接触来往,自己竟然会真的喜欢上他。

爱情啊!它使荒芜变为繁荣,平庸变为伟大;使死去的复活,活着的闪闪发光。即便爱情是不尽的煎熬,不尽的折磨,象冰霜般严厉,烈火般烤灼,但爱情对于心理和身体健康的男女永远是那样的自然;同时又永远让我们感到新奇,神秘和不可思议……

她在意乱情迷中,既怕他对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又舍不得他温暖的怀抱。以至于当他那灼热的、颤抖着的嘴唇一下子贴在自己湿润的唇上时,她感到一阵神秘的眩晕,全身酥软。一切反抗的企图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对不起,咱们去乡里登记吧!等领到结婚证,就什么都不用怕了,你也不用担心什么了!"他一边拿着梳子,帮坐在镜子前,梨花带雨的她,梳理散乱的头发,一边愧疚的安慰她。

“有合影相吗?去登记要有照片的。"

“有啊!你忘了,今年春天咱们去白庙镇赶集时,不是在堂哥的照相馆里照了吗?”

“那能用上吗?”

“当然能用上,当时我特地叮嘱堂嫂,是准备往结婚证上贴的,照片洗出来以后,嫂子就交给了我。"光辉一边说,一边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纸袋。

雪花接过来,从纸袋里掏出照片一看,还真是往证件上贴的那种标准尺寸的。

“原来你是早有预谋的呀!”她边说边把随身带的身份证,也拿了出来。

王庄镇就在吴村东面,相距七八里地。走在路上的时候,光辉说:“咱们先去我四哥那吧!他就在乡中学教书,请他跟咱们一起去乡政府,万一有什么枝节或麻烦,四哥可以帮咱们说合说合。”

“好吧!"雪花坐在他自行车后架上,一边答应着,一边把头靠在他的后背上。此刻,她仍然沉浸在幸福之中。反正自己已经是他的人啦!就差领证和举行婚礼了,就由他安排吧!

乡中学就在王庄镇偏西南方,雪花不熟悉这里的地理道路,只管由他带着,一会儿右拐,一会儿左拐的往东走。

“到地方了。”光辉忽然停下车子。雪花下了车,抬头观望,见紧靠路的北面,有一所大门,门边牌子上写着王庄镇实验中学的字样,显然是一所学校。

两人正隔着铁栏门向院里张望。从门内侧的门岗房里走出一位老年男子,问他们干什么,光辉向他说明来意,并报了他四哥的性名,他立刻热情的把他俩让到里面,说:"你们稍等,我去叫他。"

这时,刚好过来一位年轻男子,他们互相说了几句话,那位男子便领着他俩,走到西面一长排房子的其中一间屋子里,对光辉说:"这间屋是你四哥的办公室,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会,他现在正给学生上课,没空过来,我跟你四哥是同行,都是在这教书的,我马上过去给他说一下,等下课他就过来了。”说完便走了!

那人走后,雪花扫视了一下屋里,见有窗子的墙下放一张办公桌,和一把椅子,里面墙角有一张单人床,上面只铺一张席子。陈设虽然很简单,但整个屋子特別整洁干净。

雪花站在门口向外望,见广阔,整洁的校园四周的院墙下绿树成荫,鲜花烂漫。北面是一栋两层,八间房的教室楼,有的教室里,隐隐约约还传出老师的讲课声。中间楼洞过道连接着后院的篮球场和宿舍楼。前面有一个大花坛,里面绿叶繁花相映,姹紫嫣红。清风徐徐,满院飘香。相对应的东面,也有一排房,那大概是伙房和餐房吧!

虽然是第一次来这个学校,但雪花却觉得是那样的熟悉和亲切,因为她想起了自己从小在本村的学校里,曾经上了八年学,对学校有一种特殊的感情。所以,一到这个学校,心里便有一种回归校园的感觉,唤起她对母校的深深眷恋之情。

如果不是自己的任性退学,如果继续求学的话,一定会有一个好的前途,绝不会白白虚度这四年的光阴。迷茫和无知,让自己早早步入社会,去做那些繁重,杂乱的体力活和没有意义的工作,岂不是自毁前程?可再后悔有什么用呢?……

“哎呦!桌上这么多书。”光辉一声惊讶的话语,打断了雪花的思绪,扭头见他边说话,边从桌子上的一摞书中抽出一本翻看,便也凑了过来,发现这些书大多都是初中语文。

“这些书都是我上学时学过的,你四哥一定是教初中语文课的吧?"

“是啊!还是这个学校的校长呢!”光辉自豪的说,“哎,这书里的知识太深奥了,我看不懂。"

“那你上学的时候,一定是没好好学吧?"雪花笑着批评他,“我都后悔没有努力多学点知识,不该早早退学,把学知识的机会和大好的光阴都断送了,现在后悔也晚了,过那个村就没那个店啦!你坐这椅子上好好看吧!我累了,想去床上歇一会。"

“好,我扶你过去。”

“不用,被人看见不好。"雪花说着,关了门径直走到小床边,脱了鞋,躺在床上。

忽然,门开了。雪花赶忙从床上坐起来,一边穿鞋,一边往门口望。见一位大概三十多岁的男子站在门口。他身穿深蓝色的中山装,平头,面色白皙,眉青目秀,眉宇间透出一种文雅的气质。

雪花赶忙向坐在桌前的光辉示意,“有人来。”

“五哥来了。”光辉已从椅子上站起来,探着身子,笑容可掬的望着那个站在门口的人。

雪花在心里嘀咕,不是四哥吗?怎么又变成五哥啦?来人在门口迟疑了一下,见到光辉,便“嗯"了一声,微笑着迈步走进来。

“证件都带了吗?”

“带了。”光辉很乖的向他哥汇报。

“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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