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零年十二月二十三日,雨夜微寒。
时间是一条持续向前走的路,或清晰或迷离,或平顺或起跌,日月漫长,岁月悠远,它终将沧桑所有的以往,温柔而坚定,永无止息。
夜深风又起,院子里的枝桠愣愣地在风中摇晃,淅淅沥沥的小雨轻轻敲叩着玻璃窗,雨滴无声地缓缓流下,一道道痕迹模糊了夜色也仿若虚化了过往。六年前的今天第一次踏入这片土地,有过失望有过惊喜有过彷徨有过向往,细细回望,时间似乎过得很慢,慢到我依然能清晰看到很多旧日的琐碎,仿佛它们只是发生在昨天。时间又似乎过得很快,快到我来不及去仔细藏好那些快乐斑驳的小时光,慌乱中只能看着它们稍纵即逝。
清晨出门的时候天微微亮,街道两旁的窗户和院落依然闪烁着各式星星灯,点点光亮柔和温暖。圣诞临近,火车站台变得清冷了很多,每天一起等车的大叔向我礼节性地打完招呼后继续敲击键盘,一如既往地专注。对面的足球场传来轰隆隆沉闷巨大的声响,瞬间打破了这份宁静,因为疫情的影响这里的活动一直被取消,但养护却一直如常。片刻之后,火车穿过薄薄的雨雾从树林深处缓缓驶来,在空荡荡的车厢里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打开耳机伴着JJ略带沙哑的音乐读一段被记载的文字。
火车抵达法兰克福的时候雨依然在下,在等有轨电车到来的空隙我搜寻了下周围的身影不免有些小小的失望,同样的时间点经常遇见的那位盲人叔叔依然未出现,记得他总是拿着一根盲棍敲打着盲道,面带微笑昂首挺胸地走过来,有电车驶来的时候他会大声问是几路电车,听到我的回答后开心地道谢,那种笑容好似夏日里的阳光,可以融化掉所有的忧愁和不开心。只是在秋日过后,再也没有见过他,惟愿他一切安好,依然拥有明媚的好心情,在他需要的时候有人能够及时告诉他电车的号码。
医院里的圣诞树像往常一样早早立起,夜幕降临时灯会自动打开闪闪发光,中午经过的时候刚好碰到医院的幼儿园老师带着孩子们往树上挂他们自己做的手工,小朋友们叽叽喳喳像小鸟一样开心兴奋,高处的树枝上多是病人或家属挂上去的圣诞卡片,保持健康是今年听到最频繁的祝福语。医院,离生死最近,疫情之下,也承载着更多的期待和压力。
几个月前和大学闺蜜聊天,刚刚做完手术还未完全康复的她一边向我抱怨插着胃管的滋味过于难受,一边又嚷嚷着赶紧好起来要去吃火锅吃麻辣香锅。难以想象她刚刚完成一线抗疫的任务,而这次手术就是因为在结束支援后的常规CT检查中意外发现了胰腺占位,我也很难想象大学里最爱美最怕困难的她是怎样每天穿着厚厚的防护服忍着脸上的压疮,面对着无知却巨大的风险。她躺卧在病床上云淡风轻地讲诉,仿若那是别人的故事,没有埋怨唯有感恩,感恩这次抗疫,因此病变被及早发现,感恩这次手术,让她感同身受地明白胃管病人的痛苦。岁月从不停止演绎它的更替,它在完成自己使命的同时也在打磨着我们,我曾以为她依然是当年那个需要人保护的小女孩,未曾想到今天的她冲在抗疫的第一线,拼命保护着别人。
黄昏临近,办公室窗外的松柏树上像往常一样聚集一大群的鸟,大大小小的鸟儿似乎从医院的各个角落簇拥而来,它们几乎每天都有“聊不完的天开不完的会讨论不完的病例”,好不热闹。下班离开前,我打开窗户对它们大声说圣诞快乐,不过瞬间被它们的嘈杂声淹没,谁知楼下刚好有人经过,对着我大声回应谢谢,圣诞快乐。回来的路上因为困倦在火车上睡着,朦胧中听到查票的声音,努力睁开眼睛准备打开包包出示证件,不想查票员连忙为吵醒我而道歉,示意我继续休息。闭上眼睛顿时觉得心头一暖,一种被理解被关怀的幸福,生活很累,而这些生活中的小确幸让我们坚信岁月的温存与美好。
人来人往,岁月悠长,生命中光影的交错,叠加起生活中这一个个独一无二的感动与美好,它也是乘火车穿过美因河畔时偶尔遇见的波光粼粼,是一家人一起在厨房捏姜饼人烤饼干的热闹烟火气,是寂静的深夜伴着电台广播整理完厨房的那份平整与安宁,是在雾霭氤氲的冬日凌晨读完一本书结尾的满满感动。这些或长或短的美好片段,将安静存档于我们的记忆深处。在未来的时光里,带着它们,一路温暖前行。
生命中总有不期而遇的惊喜和生生不息的希望。——《夏目友人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