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戌伊始,又踏上小时候梦寐的小村黑夜,可终是差别了许多。它不再那么灯火通明,也不再那么人影幢幢。他有的,只是黑夜里暂留的几抹星光。或许还有的,只剩下站在屋顶瞭望那来自城里的点点烟花罢了。
当除夕来临时,村里家家户户挂上彩灯,贴上对联,点上香炉,妈妈们备着年夜饭,爸爸们准备着祭祀时的用品……最令我激动的便是除夕晚的烟花。当交子之时,烟花漫天起舞,这时,当家男主人要点起新年的火把,从村头到村尾,仿佛预约好排着队将整个小山村点亮。待家家户户门前燃起火堆时,由每家的子孙添上一两片本地谐音为“丁”的木材,它持久易燃,可是也多烟。这称之为添丁。我独爱“丁”香,那是小村积淀已久的文化。从村口到村尾,燃“丁”堆如此,放烟花亦是如此。小时候害怕烟花,但是也爱看烟花。我害怕他在我头顶炸裂,但是我又喜欢他在我头顶上绽放着绚彩的花。于是,我踏着黑夜,远离家门口,独自走在黑夜的路上,待村尾的烟花放过,又踏着黑夜回家。烟花过后的村庄,漫着浓烟,重回了之前那份的静谧。
村里的风俗,大年初一男人们要去庙里拜年,女人们便在大年初二。家中的男人们,都会在交子后踏着黑夜去庙里抢拜早年。可能因为那时候自己年龄小,夜里打了盹儿,只能等到大年初二跟着女人们去拜年。那时候,女人们膜拜,是万分虔诚的。而我,十分渴望着有一天,可以在除夕夜里,踏着黑夜,与男人们一起去庙里抢拜个早年。
可是,年复一年,本可以从村口连到村尾的火堆愈发的不连续,慢慢地,使村中通红的火堆变得零星,和年三十夜空中的星星一般,亦有亦无。慢慢地,我也变了,不再害怕着烟花在头顶炸裂,而是愈发的享受。村里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开村庄,也许在他们心里,觉得离开,才意味着有出息。今年,留下来过年的,也只剩下零星的几户人家,当除夕夜“添丁”时,我依旧那么神圣的为其加“丁”。可是,不再是从村口看信号般的接着烧火堆,而是时辰差不多了,也就在自家独自点了起来。坐在门口的黑夜里,火光打在脸上。空气中弥漫的全是烟花和“丁”香的味道。等到放炮时,我也不再踏上黑夜的路跑得远远的,只是在门口,稍远的地方坐下。慢慢地,慢慢地,享受黑夜里,烟花,在我头顶慢慢地绽放,它的花瓣,将是黑夜中最炫彩的一幕。看着看着,也不禁湿了眼眶。
是长大的缘故吧,家中的男人们也准备在除夕夜放完烟花后,带我去庙里抢拜早年。于是打着灯,随着家人,走在黑夜的路上。庙里有签,十分地灵验。求签得心诚,心诚则灵。我跪在佛前,心中默念着。不为自己,也不为他人。只为这个深藏在我心底的小村而求。可签终是不出,数十次后,未果。也便放弃了。在这个世界上,我这个寄存了许多记忆的小村,连神也无法预见。接下来,谁也不知,他的路如何。于是,我又踏着黑夜,回到了梦里。
这个地方。寄存了我一个又一个的梦,这个地方,有我走过的一条又一条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