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经理,那个人

文 | 僧先生


1

两年前,网上曝光某国企的项目在施工过程中,存在偷工减料行为,导致施工质量存在重大隐患。事情起因于一个施工队包工头和施工单位存在利益纠纷,双方协商无果,包工头举报至业主单位碰壁,最终狗急跳墙,曝光给媒体,来了个鱼死网破。

施工单位的领导着实像热锅上的蚂蚁,被媒体的报道“烧”的焦头烂额。广大网民乐于当吃瓜群众,拿出小板凳,做好了看一场好戏的准备。

可惜,戏还没开场,就落幕了。

施工单位公关有效,应对迅速,对当事项目经理和总工程师做出严肃处理。媒体偃旗息鼓。吃瓜群众焦点转移。

这件事也就过去了,渐渐被人们遗忘了。

2

两年后,我坐在京北的一个路边烧烤店,和几个刚到项目的同事撸串。酒过数巡,都有了些醉意,话匣子打开。其中一个副经理话最多。

“现在到了这个项目当副经理,我还是很感激咱们经理的。”

“刚毕业到这个单位的时候,没日没夜的扑在工地上。项目抢工期,自己和农民工同吃同住。公司董事长到工地检查工作,问我们经理,现场技术负责人在哪儿?我站在边上说,我就是。他愣了一下,以为我是现场农民工的带班。那次检查后没多久,我就成了技术科长。”

“那时候,意气风发。觉得自己大有可为。充分发挥自己会说话,会办事,胆子大,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继续没日没夜的跑工地。也渐渐学会了出去应酬,跟同事喝酒,跟包工头喝酒,跟现场农民工喝酒,喝完就出去玩,打麻将,做按摩,KTV唱歌。”

“过了一段时间,感觉身体不舒服。到医院一检查,糖尿病。还不到30岁,有点害怕。开始每天吃药,控制饮食。身体一有好转,立马又开始吃喝玩。渐渐地也就不在乎了。”

“后来,上新项目,从技术科长提拔为总工程师。28岁,咱们公司最年轻的总工。职务变了,位置变了,思想跟着变,思想一变,做事也变。将精力更多的用在喝酒应酬上,跑业主拉关系,跑设计院找变更,回到项目上还要和一帮兄弟们吃吃喝喝玩玩。哪儿还有时间和心思放在工地上。”

“一天早晨,酒还没醒,经理让去办公室,说有事情要谈。才知道有偷工减料这回事,才知道已经被包工头举报到媒体。当时酒就醒了,脑袋一片空白。后来,事情越闹越大,终于上了网络头条。”

“公检法介入,开始调查,做笔录,说明情况。压力大啊。虽然对现场施工偷工减料的事一无所知,但是咱讲义。事情出了,总要有人扛有人背。所以我就把责任全都揽在自己身上了。公司给了一个行政记大过处分,三年不得升迁。”

“继续在那个项目做收尾工作,一待两年,没项目敢用。直到前几天,咱们经理主动点名要人,公司才把我调到这个项目当副经理。”

……

“兄弟们怎么不喝了?别光听我说啊。来,干了这一杯。”

3

喝完那顿酒没几天,提拔过这名副经理,现在已经高升的公司前董事长到项目检查工作。见到他,有些意外,“你小子跑到这儿来了!踏实干,别多想,年轻受点挫折不一定是坏事。你小子的性格适合搞对外关系协调,等有机会,到我那儿干去。”副经理腼腆的笑了笑,点了点头。

机会不久就来了。前董事长负责的地区缺一名经营负责人,于是想到了他。在征求了他本人和项目经理的意见后,准备下调令,却被公司卡住了。文件上的白纸黑字——“三年内不得升迁”。刚过去两年。

机会没了。

他还是当着项目的副经理。每天一早起床吃饭,扑到工地,一待就是一整天。没事的晚上,约几个要好的同事,下馆子喝酒,KTV唱歌。只是,每次喝酒前,他都会拿出准备好的胰岛素,先打一针。


注:对于网络上的热点事件报道,我们只是一时的关注,过去也就遗忘了,却不知道,这些报道里存活着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他们的一生也许就这样被改变了。可谁在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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