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会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对于热爱旅行的我们，更大的可能性是会因为一个人拜访一座城。从阿维尼翁开车出来，目的地是马赛，中间特意为了一个人停留阿尔勒（Arles）。熟悉美术的人都应该知道，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梵高，阿尔勒小镇因此也叫做梵高小镇。
沿着罗讷河一直开，快到阿尔勒的时候还是没看见网上说的大片向日葵花田，许是错过了吧。再过一座桥，过一个红绿灯就进了城。
欧洲城市间的自驾是方便，但一进小镇我们大屁股的雷诺车面对不宽的马路就显得有点捉襟见肘。绕着游客中心转了两圈才找到停车库，顺着狭窄入口到地下，小心翼翼把车停好，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可谁知几个小时后，出来向主路右拐时一不小心剐蹭了停在路边的面包车，还好，车主并没有责难，但车身现出一道长长的划痕。庆幸买了全险，后续回国理赔历经波折，当然这是后话。
游客中心对面是个小花园，有几个青年男女随着大喇叭音箱的歌曲在跳舞，旁若无人，好像中国广场舞大妈。想到这儿，我乐了。一簇簇各色鲜花的掩映中竖起一座石碑，黄底上一张略带惶恐的黑色面孔凹凸有致，下面刻着梵高（1853-1890）。
其后耸立起破败的石头大门，透过铁栅栏，残垣断壁的石柱和地上的大块石头在正午的阳光下矗立着，显得唐突又平静，它们才是这里的主人。
再远处隐约可以看见扇形的观众席，2500前希腊戏剧在这里上演，今天的歌剧院（Theatre Antique）也没有荒废，还会经常举办各种音乐会，一如土耳其阿斯潘多斯古剧场。
话说公元前51年，历经数次战争，凯撒终于征服高卢，罗马成为跨越亚非拉、称霸地中海的庞大帝国。罗马的伟大就体现在公共建筑上，罗马人追求宏伟、高大，怎么大怎么来，好像他们都来自巨人国。公共建筑除了神庙，还囊括日常的休闲娱乐场所，于是有了广场、剧场、斗兽场、浴场等等。公元46年开始，阿尔勒成了古罗马退休军人定居之所，自然这些便民福利设施也不可或缺。
光看戏剧演出显然不够，这些老兵更渴望刺激，喷薄而出的鲜血随着狂暴的呐喊声好似把他们带回腥风血雨的战场。阿尔勒的斗兽场（Arènes d'Arles）离歌剧院一箭之遥，穿过古老的街巷，老远就看见一个空地平台。石壁圆环层层而起，这就是斗兽场了。
虽没有罗马斗兽场的巍峨，但如今阿尔勒的斗兽场倒有一个其他地方没有的特色——每年复活节这里会举行斗牛比赛。旁边的一个老太导游在讲着这座斗兽场的前世今生，丝毫不逊于西班牙的斗牛。
阿尔勒古城并不大，以斗兽场为中心铺开。随意走进一条斜街，尽头处豁然开朗，原来是到了阿尔勒的主广场：共和广场（Placede la Republique），广场中心一座喷水池，四周环绕着古老的市政厅、中世纪的教堂，还有一个高高的方尖碑。整体感觉像极了罗马，难怪阿尔勒也被称为高卢人的小罗马。
在这儿稍事休息，吃了个冰激凌降温，再次出发。顺着梵高疗养院的指示牌，边走边逛。忽然前方一块亮色格外扎眼，咖啡馆的外墙都被粉刷成橘黄色。
咖啡馆的菜单前立着一块牌子，是梵高名作《夜间露天咖啡座》的复制品。梵高曾是这里的常客，这间咖啡馆也因为他名气大躁，现在已成为游览阿尔勒必到之处。也因为梵高，这家的咖啡价格是一般店里的两倍。估计在这里消费的人拍照后发朋友圈会配词：哥喝的不是咖啡，是文艺。
梵高介绍自己的这幅作品时说，“我时常想，夜间要比白天更加有生气，颜色更加丰富。”看看画中煤气灯映照下的亮色黄墙，橘红色的地毯，与暗色的街道，深蓝色的星空形成巨大反差。
梵高沉溺于夜色，在阿尔勒画出绝世的星夜三部曲：夜晚露天咖啡座（1888）、罗纳河上的星夜（1888）、星夜（1890）。在给伯纳德的信中，梵高写道："我对描绘夜景、夜晚的效果以及夜色本身着了迷。这一星期，我什么也没干，只是画画、吃饭、睡觉。就是说一口气画上十二个小时，或者十六个小时，然后一连睡上十二小时。"一个孤独的人，喜欢夜晚胜过白天。
过了咖啡馆，曲折前行转过几条小巷，看见一堵墙镶嵌着一座小石门，外表很不起眼，走进却别有洞天。这就是梵高疗养院了。院子四周围成二层小楼，外表同样惹眼的黄色。一楼是卖明信片和纪念品的小店，梵高名画制作的明信片一应俱全。二楼是小纪念厅和展览馆。
庭院中央一个小水池，向外延伸出几条小径，绿树环绕，各色花卉点缀其间姹紫嫣红，甚是好看，一如梵高《亚耳疗养所的庭院》画中的景象。
1888年12月23日深夜，由于与高更的争吵，梵高一怒之下割掉自己的耳朵，并送给了他经常光顾的妓女。挚友高更受到惊吓回了巴黎，他的疯癫越发严重，让阿尔勒的居民担惊受怕，于是联名上书把梵高囚禁到了这所医院，养病。现在这里早已不是医院，而成为开放的景点，专供梵高的信徒来缅怀。
梵高的一生是个悲剧。今天拍卖行里千百万美金的画作当时无人问津，他过得并不快乐，一直受着精神病的困扰，幸福遥不可及。梵高在给弟弟提奥的最后一封信中写道：“人生就是痛苦”。孤独彻底吞噬了他，于是在失去左耳的七个月后，他饮弹自尽。
我们从梵高留下的几千封信中可以探索他完整的一生。丰子恺先生评论梵高的一生，说：“他的一生犹如一团炎炎的火焰，在世间燃烧了三十七年而熄灭。遗留下来的，有连绵作出的许多绘画，犹如一卷活动影戏的底片，历历地记录着其热情焰的经过情形。”梵高把内心的情感尽情泼洒在三尺画布上，画笔在指尖游走，好像飞舞在小提琴上的琴弓。为了画，他用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从梵高疗养院出来，算是了了心愿。天气太热，也无心再去其他地方，回到车里打开空调，扭动电台。Starry, Starry Night，熟悉的歌声在原产地再次响起，有了不同的味道。
With eyes that know the darkness in my soul
Shadows on the hills
Now I understand What you tried to say to me
How you suffered for your sanity
How you tried to set them free
For they could not love you
Butstillyour love was true
And when no hope was left inside on that starry, starry night
You took your life as lovers often do
But I could have told you, Vincent
This world was never meant
for one as beautiful as you
最后强烈推荐梵高的一部纪录片：《画语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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