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然不早,越发低垂的斜阳将大地都染上了一层橘色。几缕炊烟升起,间或几声鸟叫,像是在呼唤依旧在外玩耍的孩子。鸟畜开始归笼,一股浓浓的倦意开始蔓延整个村庄,甚至于东边的玄月也已经升起,在些许闲云的后面躲躲闪闪。
“那我走车,”阿古用心的思索着,哪怕母亲已经催促了好几次,让他回去吃饭,他也丝毫是不在意,执意要将一盘棋下完。阿古原名甄执,单字古,他甚是喜欢自己的这个字号,感觉和古代的文人墨客又更加亲近了些。甄执年及弱冠,奈何连续两年乡试名落孙山,孑然一身。不过在家闲来无事时与村中老人下棋解惑,也甚是逍遥自在。
“阿古,你这一走,你的马岂不是自断了后路?”老人缓缓道来,只见他轻摇蒲扇,不急不慢。看老者相貌已然是年逾古稀,但依旧是精神焕发,神采奕奕。
阿古不知这老者的来历,只是那一日自己在这凉亭中自己与自己下棋,老者恰巧走过,看阿古只一人在玩耍,便问道:“年轻人,你独自一人,无人作伴,却是为何啊?”
阿古抬头看向老伯,很是面生,未曾见过,但是却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阿古答到:老伯有所不知,在这乡间,现已无人可与我为敌,只好自己与自己玩耍。
“哈哈,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啊!”说罢,便坐到对面,与甄执对杀起来。
可是说来也是奇怪,这些日子日日与老伯下棋,也已经半月有余,却一盘棋也没有赢过,阿古心里很郁闷,像是这个老伯知道自己心中所想。
“呀!阿伯,这我的马一死,你的棋子便瞬间由守转攻了,”
甄执眉头紧锁,手里还拿着那只准备动走的车,不知如何是好。
“哈哈哈,明天再来,今天且罢了。”说话间,老人已经起身,“你不舍的自己的棋子便走不出自己的困局。”说完,老人起步离开。
这时候母亲又过来催促甄执回家,甄执只好快速收拾好自己的棋盘棋子,便随了母亲一道回去。甄执的母亲如今也四十有余,与甄执的父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两位老人只有甄执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疼爱无比,轻易不让甄执做半点农活,甄执活到这么大都没有下过农田。可是两位老人家也已经双鬓开始染上银丝,身体也大不如从前。可是甄执是真的爱棋,从小便迷上了象棋,村里或者是邻村,大多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奈何就是刚刚对战的老者,一直下不赢,仿佛在老者面前,自己的所有套路都被轻易化解,不堪一击。可甄执偏偏就是一个固执的人,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能有多大的能耐呢?他相信自己定然可以有朝一日,破解他的棋局,赢得胜利。不过阿古想不通,自己下棋之时并没有不舍得自己的棋子,有时也会为了大局牺牲个别棋子的,阿古怎么也想不明白老者说这句话的具体意义,并且这连续的半月,老者一直说的是这句话。
竖日,阿古早早的已在凉亭等候,自从与这位来历不明的老者相识,阿古也不知是吃了什么迷魂药,天天如此,只盼有一日可以反败为胜。阿古心里也想不通,这老者是何来历?为何自己之前一直没有见过?老者棋艺如此厉害,却是没有听说过老者的名号。
今日奇怪,老者却姗姗来迟,直到日上三竿了,才见到身影。阿古赶忙上前去问好,老者缓缓坐下,解释道:自己精力不够了,与你下棋太累,睡得久了。阿古一听,心下想到:说的也是,老伯年逾古稀,就算精力再好。皱纹也已经爬满脸庞,一道一道都是岁月的痕迹。
一盘棋局摆定,阿古还未动,老者便问道:阿古,你我相识已然有一段时间了,你可明白了我所说的“不舍棋子”之意?阿古对此先是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很是疑惑了走了第一步棋。
“也罢,你我本是萍水相逢之缘,今日之后,我便不会再过来找你下棋,你自己悟去吧。”老者说完开始一本正经的下棋,像是在思考局势,任阿古问原因,也不再回复半句。
时间过的飞快,一天时间又这么过去了,阿古依旧是一盘未赢。
阿古很不甘心,问道:“你为何像是知晓了我的心意?”说话间,打翻了手边篮子里的饭菜。阿古这才想起母亲中午似乎来送过午饭,在旁边观看了一会就独自离开了。在阿古心里,母亲自小未接触过这些文人的玩意,说了也不懂,也就没有理会母亲。
“你说我明白你的心意,那你自己呢,你自己知晓你自己的心意吗?”老者今日说话有点不一样,话语间不像是玩笑,相反的是,他严肃的面孔让阿古愣了一愣。
“下棋讲究落子无悔,但其实真正无法悔棋的是人生棋局啊!”老者说完站起来,准备离开凉亭,“老朽不才,这几日幸得与公子切磋棋艺,倍感荣幸。”,说罢,作了一揖,便头也不回的走了。阿古在后面问道:“老伯,我还不知道如何称呼你呢?”,“姓甄名执”说话间,老者消失在绿意盎然的拐角处。
甄执??这不是与我同名?阿古暗暗感叹自己与老者的缘分,一边往回走心里还一边想着老者所说的“人生棋局”。
“阿古,今天回来的这么早啊?”母亲见阿古今日回来的这么早,自己的晚饭还没有做,眼里尽是惊讶。
“母亲,饭还没有做好吗?”
“是啊,与你父亲刚刚从田里回来,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再做。看你回来了,娘亲这就去做。”
阿古心里不禁一震,似乎想起什么,便说道:不碍事,今日我回来的早,我帮你择菜吧?
母亲心里很是惊讶,这是阿古这一段时间来第一次这么主动的说帮忙,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样,瞬间眼眶里闪烁着亮晶晶的东西,连声说“好!好!好!好啊!”
这一晚,阿古早早的吃完了,于是便躺在床上思考老者说的话,一个不小心,似乎搁到了一个东西,阿古定睛一看,是四书里的“中庸”,这才猛然想起距离乡试不远了。想到这里,阿古似乎突然间明白了老者说的话的意义。
人生棋局指的是自己的一生,而自己的棋子可以理解成自己的亲人甚至是自己一个又一个的想法。一个人在自己的一生中可以有很多的好友,但是真正爱自己的人寥寥无几,所以对于他们千万不可以辜负,否则这盘棋下到最后会发现自己孤立无援;自己下棋的时候可以是用车,用炮,或者是马,但是想一个都不牺牲是不可以能的,人这一生,想法很多很多,然而面对自己那么多的想法,要选择好适合自己的,自己真正想要的,这样才可以做到“落子”之时更具有目的性,也才可以做到“落子无悔”。而棋局与人生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人生去棋局只有一盘,下完即止。
阿古心里不禁为之一震,由衷的感叹,这时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快起来,快起来,还不起来就要迟到了!!”
我猛的惊起,原来是一场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