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我没动,锐利的眸光阴测测地看向我,淡淡一笑:“怎么想起来了!”
我后背一凉,惧意迅速漫延。
他就是一年前在曹家后院想强暴我没得逞,被东方白痛打一顿的曹家大爷曹旺。
真是冤家路窄,我以为这件事早已翻片,不想他竟耿耿于怀,借机报复。
电光火石间,一个奇怪的念头在我脑海浮现,东方白北上未归,阿言被恶人绑架……种种迹象表明是有人故意为之……
我抬眸,他正冷冷地斜睨着我,讥讽的笑层层加深。
是他,一定是他干的。我初到墨城,除了他,从未与人交恶,我笃定就是他。
“这一切都是你干的?”我冷声呵斥道。
他冷哼一声,揉搓着滚圆的下巴,缓缓抬头眯起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道:“不错,还算聪明,不愧为是本大爷看上的人,哈哈……”
“我们一直都在躲着你,你为什么还要处处为难我们?”
我不解,自从上次那件事后,东方白曾登门拜访过曹府,曹家老爷也放话说,那件事不怪东方白,既然上门了把事情说清了,以后就不必再纠缠了。
“躲着我,哼……你知不知道东方白是我爹在外面的野种,要不是我爹暗中相助,他怎么能在墨城站隐脚跟,我爹早就想将曹记药铺交给他啦!”说到这里曹旺双眸炙红,面色狰狞,他像一头久困牢笼的野兽焦灼不安起来。
“哈哈……那日他竟连南人假扮成京商的计量都识不破,不知该如何掌管曹家大业,真是太好笑了……你知不知道,我爹竟还当着我的面夸他沉着稳重,智慧过人………”
后面他再说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了,脑中徘徊着一个爆炸的消息,东方白是曹记药行的大少爷?这真是难易置信,怪不得半年前,有人找他,他一见那人就一脸烦躁:“你又来干什么?”那人也不恼,陪着笑,凑近他刚张嘴说到:“大……”他立马皱着眉,摆手制止,龙卷风似的拽住那人就朝外走。
东方白一向稳重,那日表现确实蹊跷,我不免有些担忧,便悄悄的跟在他们后面。
偏隅处,我隐约听到东方白在说,我不会丢下他们,让他死了这条心吧之类的话。后来,我向他问起此事,他并未多作解释,只是支吾道,曹记那边出了点事,让他回去,他不想过去,叫我别瞎操心。
事过境迁,不料再提起此事,竟是这样狗血的桥段,我一时间千回万转心难自定。
他倏的话风一转,傲然抬头,抖一抖青色净幽的袍袖,朝我奚落一笑:“我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老爷子早把他接回曹府了,曹家也早就易主了。”
嫉妒令他面目全非,心里扭曲。
他直勾勾地盯着我,戏谑大笑,尖利的噪音刺破夜空,惊得我后背冷汗涔涔。
“你知道不知道我为何要抓你,我就是要羞辱东方白,迫使他滚出墨城……哈哈……我看他身败名裂了还有什么资格与我争家主之位……”他狠厉地问道,重重暗影下他扭曲的脸忽明忽暗,像极了刚刚从地狱爬出的修罗。
我不敢看他,自从那件事之后,我就怕男人近身,尤其是陌生男人。
他没打算放过我,一步步朝我逼近。我鼓起勇气,用尽全身气力,厉声呵斥道“别过来,你别过来啊……”
吼声虽大却无法遮掩我的懦弱,手执利刃却无法动弹半步,我该怎么办?就这样刺下去,还是……
正当我纠结之时,他忽癫狂吼道“东方白想要护着的东西,我都要毁坏,包括你,包括你儿子……哈哈……”
东方白,对东方白,他人呢?我恍然清醒,满脸的纠结瞬间化作冲天的怒气,骇然拔声道:“东方白……你把东方白怎么啦?”
“东……方……白……哼哼……”他冷笑声声,每一个字都是从他齿缝间蹦去,他咬牙切齿的样样是恨不得将东方白挫骨扬灰啊。
“他早死了!他想将那些药运过来,怎么可能?我告诉你啊,我早就通知土匪半道劫他…………”
他狠厉绝绝,完全不顾兄弟情份。我神志有些恍惚,东方白死了,这怎么可能?一个月前他还来信告诉我,他一回来就跟我成亲。
“这不可能,他是你大哥,你怎么下得了手!”我声嘶力竭,他却阴着脸,睥睨着我,阴阳怪调道:“怎么不可能?这野种我就是要他死,死无葬身之地!”
我拚命地摇头,泪如雨下,难道那次的分别将是我们的永别?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恍神间我挥刀朝他砍去,他一个侧身,飞起一脚,踢落了我手中的刀,又将我的双臂反剪于背后。
我拚命挣扎,他越收越紧,痛得我眼冒金星。
“娘……娘……”
是阿言,我顾不上双臂传来的刺痛,扭头望去看见阿言被家丁们推搡着正朝这边走。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回事?他刚刚不是逃走了,怎么又被抓回来了,难道他没碰见白枫,还是……
我锐利的眸子飞速扫过那群人,在人群的最后,有一个矮个男子,佝着腰缩着头躲在婆娑的人影后,极难发现,但我一眼就能认出他是白枫,那个我视如兄弟的人。
他居然背叛了我,我彻底绝望,怪不得,刚才阿言逃走时无人去追赶,原来他们早就串通好了,哼……
这是早就布好了圈套等着我跳啊,唇角出一抹无奈的冷笑,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命运使然,那我只能是束手就擒,等待发落啦。
只是东方白,我还没来得及给你报仇,就被人束手就擒,我对不起你这么多年对我们母子的维护。
“怎么样小美人,我这个局设计得妙不妙……”曹旺故意朝着我的脖颈喷着热气,我一阵战栗,心惊如鼓敲。他站在我的背后,我虽不能看见他的表情,但我仍能感到他邪恶的笑。
“我答应你任何事,只要你放过我儿子!”我心一横,掌心被指甲掐出血来。
“好”他倒是爽快,摆摆手示意家丁们退下去。
这种时候,我不能怯懦,我只能先护住我的孩子。
泪眼婆娑间,我看见阿言又被他们推推搡搡朝另一个地方走去。我没有吱声,我也不愿意让我的孩子看见我的不堪。
曹旺的手似毒蛇般顺着我的下巴一点点往下游移,那邪魅的神色是久混迹烟花场的风流放浪不羁。
我的身体止不住的战栗,但是为了阿言我必须忍住,忍住心中的恐惧,忍住他魔鬼般的掌心在我身上肆意游离。
前襟被撕裂,露出刺眼的裹胸。我绝望地闭上眼,任泪水洗刷我的委屈!
“嗖”的一声,一只黑羽长箭穿透曹旺的肩胛骨,露出滴血的箭尖,他抚肩哀嚎。
我吓得身子软绵,摇摇欲坠。一双温热的手将我揽腰扶住,耳边传来熟悉的昵喃声:“别怕!烟儿,是我!”
我猛然抬头看见了东方白,他风尘仆仆,满眼血丝,松散的发缕被汗水打湿紧贴着双鬓。我一阵呆怔,不敢相信,他还活着,我瞪大眼睛,一边又一边看他,真的是他,他没有死,他竟带人来救我了!
失而复得的惊喜让我血液上冲,我紧紧地抱住他,恨不得将他嵌入我的血肉里。
他也抱住我,潮润的唇一下一下爱怜地触碰着我的发丝,低低地唤着我:“烟儿……烟儿……我的烟儿……”
“噗嗤”一声,有几不可闻的刀刃划破肌肤声。我怔怔看见,曹旺正似笑非笑地望着我,眸中都是鹰隼般得狠厉,那只落地的匕首不知何时被他捡起,现在正硬生生地插入东方白的身体里。
我吓得大叫起来,随后便是羽箭嗖嗖之声,冷箭如雨般射向曹旺,不出须臾,他身上就似刺猬般插满了箭羽。
东方白已经站不稳了,他嘴里的血正汩汩往外冒,止也止不住。我明白他被曹旺捅中了要害……
可是我舍不得他死,他守候我们母子这么多年,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他回来,他怎么能就这样弃我们而去。
我害怕极了,紧紧地抱住他泣不成声:“东方白……没事的……没事的……我们去墨城找最好的大夫……好不好……好不好……”我一遍又一遍擦去他唇边的血,可是怎也擦不干净。
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即使阿爹的离去,我都没有这般难过过。
一切太突然,他朝我淡淡一笑。虚弱的笑容似轻羽拂面不留痕迹:“烟儿……别……别难过……好……好好的……活着……”
“别……别说了,都是我们母子拖累了你,要不我们,你早就成了曹家的大少爷了。”我哽咽道。
“别……别这样想……跟你们……在一起……我……我不……不后悔……”他用力的捏了捏我的掌心,劝我不要在意。
他又吃力抬起手朝我身后招了招,我不解,扭头,看见一个肩宽高个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他正用一双深蓝眸瞳复杂地看着我。
“跟……跟他……走吧!”
“不……”我拼命的摇头,破碎的泪瓣撒落在他被血洇透的中衣上,慢慢晕染开来。
东方白还是死了,我并没有跟那个男人离开,我同阿言一起守着药铺,守着东方白留给我们残存的最后一抹念想。
后来,那个男人告诉我,东方白被土匪洗劫后,恰好碰到北上的他,在打斗中他认出东方白腰间的玉佩乃是我的贴身之物,便救下了他。
那个蓝眼男人就是现在的北燕王——冯容,阿言的亲生父亲。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