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自己煎了两个鸡蛋,火大了有点老,还熬了一碗稀饭,时间久了熬的有点干。
将就着吃下去,习惯性的不刷碗,在房间里转了几转,还是去把碗刷了。
在客厅里看了几眼电视,觉得客厅的几盘花摆放的不合适,他将一棵吊兰放到冰箱上,把一盘绿萝转放到落地空调上端,看见幸福树的叶子虽然还绿的盎然,叶片却已打卷,似乎失了水灵,他便去取了水,给所有的花都浇了个遍。
地上因为浇花不小心有了水渍,便去阳台上拿了拖把进来墩地,顺势把房间,所有的地方都擦拭了一番,感觉有点累,却并不想就此歇息,还想一鼓作气的去做点什么。
目光所及鞋柜, 鞋柜边有几双鞋子,看着似乎有点脏,沾了一些灰尘,这是前阶段他去工地作现场管理时穿的,好久没理会到,他将它们扔进水池泡了。鞋柜最里处有一双淡紫色的尖头鱼嘴样的高跟鞋,皮质的,落寞的看着他笑着,他给它上了油,用一块绒布轻轻的擦拭完,放回原处。
鞋是他妻子的。
和妻子相识以来,他发现妻子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别的女人总会疯狂似的喜欢买鞋,但妻子从不为自己多买鞋,她只肯买一双,穿破了或是不喜欢了才添置,他不知道这是她对生活的节俭还是嗜好,他一直不清楚。所以不管什么季节,鞋柜里他看到的妻子的鞋总是只有一双,孤零零的忧伤的等待着它的主人的呵护。
但是妻子会扔东西,她的鞋子,或者一时冲动买回家又束之高阁的的衣服 ,一切她认为不再需要的,不喜欢的的东西,她时不时的会整理出来,用一只大的塑料袋或是陈旧的箱包一股脑的装了,扔到下面的垃圾桶里。
他偶尔会轻责她的行为,建议她可以送人。但妻子会说,自己不要的东西送给别人,是对别人的不尊重,人家又不是捡垃圾的,他说不过她,想着妻子也许是个简单之至的人,喜欢的和不喜欢的,爱憎分明,嫉恶如仇,没有一丝态度的暧昧,所以每每被她气的啼笑皆非。
衣柜里,妻子的衣服已然不多,相反的他一个做丈夫的衣服却满满的挂满了。
一件紫色的绣了大朵海棠花的真丝长袖裙子还在。
他记得这是他给妻子买的,妻子穿惯了黑色和白色的那些冷色系列的衣服,那天竟然扭捏了不肯穿这件他给她买的裙子,惹得他假装发怒,才娇嗔的穿了。
想着她像一只紫色的蝴蝶在他眼前飘来飘去时,他忽然很想她,思念像一片紫色的海棠花一样在他体内蓦然绽放。
他将脸埋在衣服里,似乎妻子的余温还在,而妻子恍惚 就在他枕边,他一转头,看见妻子也睁了眼,对他粲然一笑,他便一压身过去,就往她安静幽远繁花盛开的地方恣意的冲撞去了。
他将妻子的衣服一件一件的取出来,挤压一些沐浴露,泡在水盘里,一件一件的搓洗,洗衣机开着,洗他自己的衣服。
晾在阳台上的妻子的衣服,一件紫色的裙子,一套天蓝色的套装,和一件白色的小西装,他生怕弄皱弄疼它们,没有甩水,嘀嗒嘀嗒的落着水滴,一滴一滴,像雨无声落在他心底。
又仿佛妻子已无力散发的呼吸,沉重的如水里放的木排,被湍急的河流重重的扬起,重重的坠入,他抱着她,紧抓了她的手,不敢去碰她的唇,她已气如游丝。
逃也似的关上门,听不见屋里的水滴声了,下了楼去菜市场,他想买点菜回去,想不起妻子平常一个人在家,都吃的是什么呢?妻子喜欢吃的菜到底有几种,他竟一点都不知道。有时他回家,看她在吃方便面,骂她懒,只图方便,妻子会一吐舌头说你又不在家吃饭,你管我吃什么呢?他听出妻子口气里的幽怨,借着自己些许醉意顺势替她洗个碗拿个毛巾啥的也就不了了之了。
买了菜手里拎着,恍恍惚惚的一抬头,惊讶的发觉自己站在别人家的楼下,而那间老楼,是妻子曾经住过的地方。他不知怎么的,却寻到了这里。
那时他和妻子刚刚相识,他喜欢在她楼下,给她打电话,然后看着她翩翩而下,两人再一起相拥而上。
现在,这个古式的老木楼,灰旧不堪,散发着老木头的腐朽木屑气味,像一只上了年纪的老野兽,绝望的听天由命着。
他等待着妻子翩翩而下,然后揽她入怀。
但是他看不到。
他再也看不到她翩翩而下了吧?
他忽然很想她。
他蹲下身去,泪流满面。
有人在他身后轻轻拍他的肩膀。
他一下子想起来,一年前的一个夜晚,妻子心脏病发了,她在他怀里,睡着了,他还看到她唇边留存着一朵花,一朵紫色海棠花状的笑意,可是睡着睡着,妻子却不肯再醒来,一个人径直走到她梦的天堂去了。
现在,留他一个人苟活在这世上,在没有她的日子里,仍是无尽的想念着她,他不由得怨恨起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