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晚上，梦到了爷爷，梦到一个很大的房子，爷爷说不用别人陪，自己能行。

我想，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之一，便是天人永隔。

从小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的我，终究是都失去了他们。

我失去了不计回报爱我的两个人。

奶奶在八十六岁的时候离开，爷爷在八十八岁的时候离开。

人人都说，这是喜丧了，节哀。

可是我还是难以抑制心里的悲恸，有遗憾，有自责。

冥冥之中，总像是有所关联。

壹

2013年1月22日。

奶奶离开了，那天是腊月十一，我放寒假在家。

奶奶走的前一天晚上，我们坐在客厅，爸爸妈妈还说，妈，快过年了，你就又赚到一年了。

因为奶奶小脑萎缩已经好几年了，病危通知书都下过两次，距离最近的一次，是2007年。

平时表现得特别贪生怕死的奶奶，没有像往常一样说：“嗯，那是，我还能再活几年。”而是说：“今年够呛啦。”

我们还不信。

奶奶走得那样安详，大家都说奶奶是修来的，享年86岁，是喜丧。

在那天之前，我从未去过殡仪馆，而后的三天，我去了三趟，处理一些手续，去看看奶奶。

面容还像活着的时候一样，我都不相信奶奶不在了。

我跑回去的时候，奶奶的身体还是温热的，我早上出门的时候奶奶还像往常一样吃饭喝牛奶，怎么一个小时不到，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爸爸也不相信，大晚上的还大老远跑去殡仪馆去看奶奶是不是缓过来了。

至亲的家人，六口人少了一口人。

现在，又少了一口人。

（小时候觉得我们家很像樱桃小丸子的家庭构成，一家六口人，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姐姐和梳着蘑菇头的我。）

贰

人很奇怪，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有的时候不一样。甚至心里想的，和真实意识也是不一样的。

就好像，我说爷爷奶奶岁数这么大了，又没被病痛折磨，算是有福气了。

爷爷奶奶这么大岁数了，离开也正常。

可是，当他们真的不在了，变成了骨灰。

我依然接受不了。

叁

各种回忆涌上心头，满满的全是不舍得。

爸爸妈妈说，小时候我爱哭闹，怎么哄都不睡觉，于是爷爷奶奶就房前屋后地背着我，直到我睡着了。结果一把我放到床上，我就又开始哭闹。于是爷爷奶奶又换着背我。

小区的邻居都认识我，知道老张家的小孙女真能哭。

其实我爷爷奶奶特别重男轻女，他们有四子一女，却只有一个外孙子，一个孙子都没有，有五个孙女。

我是最小的，是我们家里的老二，是最受期待、最有可能是孙子的那个。

结果还是让爷爷奶奶失望了。

他们嘴上说着臭丫头片子，还是把我捧在了心尖尖上疼爱。

肆

我一点点长大，变成了性格讨喜、嘴巴甜的小姑娘。在小区里东奔西跑，专挑别人爱听的话说，可以说是相当会拍马屁了，大人们都说我是“小人精”。

听爷爷讲他年轻的故事和报纸上的国家大事，围着爷爷好爷爷好爷爷地说着，逗得爷爷乐呵呵地给我几毛钱零花钱。

我第一次知道“两面派”，就是爷爷跟我说的。

那会儿，爷爷跟几个老伙计玩牌，那种窄窄的一条，数字花样很大的纸牌。

奶奶不让爷爷玩，发现后会很生气，俩人会吵架骂起来那种。

于是，奶奶给我好吃的，让我去看着爷爷，要是看到爷爷去玩牌了，及时跑回家报告给奶奶。

现在想想，我那会怎么会做出那样“不地道”的事儿。我并没有满足奶奶给的好处，而是跟爷爷说，爷爷你给我买糖吧，我就不跟奶奶打你小报告。

两头吃着好处的我，开心了没多久，事情就败露了。

一次奶奶拽着爷爷回家，爷爷一边走一边对我说：“嘿你这个两面派！”

伍

记得小时候，我不爱吃青菜，很多菜都不爱吃，偏偏爱吃方便面。煮出来的北京麻辣方便面。

奶奶煮方便面很有特色，经常会掺挂面。在那时候，方便面也不算便宜，家里人口又多，节俭惯了的奶奶，经常会在煮方便面的时候掺上挂面。

现在已经想不起原因了，反正那时候我一生气就躲在房间里面，反锁上门生闷气、偷偷哭。

奶奶就会给我煮一碗方便面，不掺挂面的方便面，有时候还会打上一颗荷包蛋。

陸

现在，爷爷奶奶都不在了。

再也没有人会在我哭的时候给我端上一碗北京麻辣方便面，也再没有人会那么心疼地对我说：

别哭坏了眼······

我很想念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