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沈括著述的《梦溪笔谈-书画》中描述过湖湘之地的几处胜境——潇湘八景,我都不曾观赏过,一直引为憾事。本以为此次在岳阳洞庭湖边渡过中秋,定能看到“洞庭秋月”美景,不想却依然阙如。
去年中秋在古城荆州的长江码头望月怀古,想到了襄阳人孟浩然,今年在洞庭湖畔,孟浩然在此有名作《望洞庭湖赠张丞相》,果然寒凉细碎的秋雨一直下个不停,虽不至“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却也合上了“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的诗意。
湖上水天一色,无边无涯,秋水映月,无缘得见。
只是令人惊喜的是——桂花终于盛开了。若是温煦的日子,香气浓郁醉人,而寒冷的日子,伴着秋雨的清冷,桂花也沾染了广寒宫的气息,有了孤清渺茫的感觉。
岳阳楼
到了岳阳就不得不说岳阳楼,杜甫说过“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吴楚东南坼,乾坤日月浮。”倘不看这首五律的后二联,这首诗实在是大气磅礴,令人神往。何况还有范文正公的名作《岳阳楼记》镇楼,“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种心怀天下的胸襟让人高山仰止,足以流芳百世。
岳阳楼原是东吴水军都督鲁肃建的阅兵楼。遥想当年,阅兵楼下,洞庭湖上密布着成千上万的蒙冲斗舰,帆樯林立,旗帜飞扬,遮天蔽日,一声呐喊,惊天动地!
时光流转,当年冲天的气势,而今安在哉?
“王睿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千寻铁锁沈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休说而今,恐怕孙权等人若知过个几十年,后辈们异想天开用铁锁横江来阻止敌人的战船,也只能摇头徒呼奈何吧!
俱往矣,如今的洞庭湖上,征帆全无,水波寂寥,零星的停泊着几艘运沙船,还有堤畔的萋萋青草。
洞庭也不复昔日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的八百里洞庭,空留令名,让人喟叹。
耗尽脑力,我亦成诗两首,野人献曝,录之于下:
洞庭湖畔草青青,樟柳榆桑各自闲。
谁知千帆竞发日,征舸万叠声震天。
秋阴洞庭水无风,明镜空磨月无踪。
千秋骚人留词赋,万古湖水秋月同。
君山
第二天一早去君山。
过洞庭湖的时候,水面烟雾氤氲,雨云低垂,远处的一座拉索桥有半截都没入了水云间。
湘水悠悠,如情丝牵绕,百转千回,欲语还休。
“遥看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然而黯淡秋云下的君山没有刘禹锡诗中那份俏丽清媚。
岛上有风,风从草面掠过,翻滚起一层青色的浪花,偶然沙鸥飞起,似溅起的飞沫。
二妃祠
二妃祠是纪念舜的两个妻子娥皇和女英。祠堂地方狭小,除一幅二妃画吸引了我的目光外,无甚新意。
倒是祠后的一片斑竹让人遐想。“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楚客欲听瑶瑟怨,潇湘深夜月明时。”幼时读过刘禹锡的一首竹枝词,一直记在心底,故而见到斑竹自有一份喜悦。
想来曹雪芹在《红楼梦》中安排林黛玉住在潇湘馆,称之为潇湘妃子也是煞费一片苦心的。黛玉是绛珠仙草转世,来还神瑛侍者灌溉之恩,潇湘二字恰好有草头有水边。二妃因因思念夫君泪尽而亡,黛玉也在潇湘馆中流尽了泪水,了结了前世恩怨。
人们总喜欢许上生生世世,但喝过孟婆汤后,来世已是崭新的一个人,来世有来世的喜乐情仇,为什么要被前世的存在轻易许诺于人。所以,今生的恩怨最好今生了结,如果有来世,让我们过成一个恣情任意的人。
柳毅井
关于柳毅井有一个传说,我打开百度将故事向儿子念了一遍。不一会儿,遇见另一位妈妈也打开手机给孩子念故事,不禁莞尔。
龙女也会遇渣男龙,渣男可真是时时有,处处有,而且什么物种都有啊!可喜遇上了品格高洁的君子柳毅,帮人却不求回报,值得龙女隐去身份,化为民女,贫富相依。
“柳毅传书”真是一个美丽的传说,我认为和关羽千里走单骑,赵匡胤千里送京娘并称为古代君子的楷模。
井口有棵半枯的橘树,据景区导游说这棵树就是柳毅当初传讯洞庭龙君时敲门的树。这当然不可能,活了一千多年的树啊,年轮密密麻麻的匝起来,比我们所见的这棵树也不知道要粗多少。
活了一千多年的橘树,倘若能结上几个橘子,虽然没有那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三千年成熟的人参果造化参天的功效,吃上一个,筑基水平应该能达到吧。
湖面无风波自澜,柳毅传书千古传。
洞庭龙君今何在,扣橘静待龟相来。
离开君山岛时阴云散了很多,天空明朗起来,湖水清波荡漾,水草丰泽,栖禽高飞,洞庭湖终于渐露出她明媚的一面。
路边寻了一家乡村野店吃饭,有洞庭湖肥美的鲜鱼,有农家自酿的桂花米酒。虽是村醪,却也入口醇香,甜美醉人。饮过之后,唇齿间桂香缭绕,回味良久。
这世间美好的东西有很多,有美景,有美食,最可贵的还有诗和酒。
用太白谪仙的一首《游洞庭》为此文做结:
刬却君山好,平铺湘水流。
巴陵无限酒,醉杀洞庭秋。
2017.10.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