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本该心中有火,眼中有光。心中的火,带着热烈和赤诚,眼中的光,带着温暖与明媚。
可是许深的心里眼里,只有绵绵的恨意。
许深幼年丧父,全靠母亲一人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父亲去世前,只留给他们母子一间一百平米的水泥房,以及两亩薄田。
许深长到四岁,村里一起玩耍的小伙伴有一次笑话他,说他没有爸爸。许深不服,同他们争辩。
“你说你有爸爸,那你的爸爸在哪儿?”同伴们说。
许深答不上来,跑回家去问妈妈。
母亲听到儿子的话,泪水就止不住流了下来。许深没想到自己居然把妈妈给问哭了,他赶紧用小手给妈妈擦眼泪,边擦边说:“妈妈不哭,妈妈不哭。”
母亲的眼泪滴在了许深的心上。从此,许深再也不向母亲过问父亲。
五岁那年,许深跟着村里的老先生学认字,第一天,他学会了写“爸爸妈妈”。
那天回家,他兴奋地跑到妈妈面前,举着老先生送给他的小本子,递给妈妈看。
本子上写了五个字——妈妈我爱你。
只上到小学三年级的母亲,看到儿子写的那行字,眼睛湿润了。她一把搂住儿子,忍住鼻酸对儿子说:“妈妈也爱小深。”
许深是母亲活下去的希望。
她是远嫁来的,在双水村举目无亲,公公婆婆在她嫁到许家第二年就相继去世了,过了一年儿子出生,丈夫却因病去世。村里的人说她是个“灾星”,先后克死了公婆和丈夫。
丈夫死后,她忍受着村民们异样的眼光,每天勤勤恳恳的下田劳作、洗衣做饭、照料儿子,也不怎么与左邻右舍说话,因为她清楚自己不讨喜。
好在儿子懂事听话,生的也聪明伶俐,她感到无比欣慰。母子俩靠着两亩地的粮食收入,勉强还能好好生活。
不知不觉就到了许深上小学的年纪。开学前她卖了两袋粮食,到村前布店裁了几尺良布,给儿子做了一件新马褂。她要儿子体体面面的去上学。
许深穿上新衣服,很高兴,去上学的一路上一直蹦蹦跳跳的。那时的许深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噩梦自此开始。
开学第一天,座位都是自己选的,先到者有优先选择权。许深来的很早,他挑了第二排中间的位置坐下,这个位置刚刚好。
教室里陆陆续续有人进来,许深笑着对每一个同学打招呼,他们有的报以同样的问候,有的害羞的点点头算是回应。
很快教室里就坐满了人。大家都很期待见到老师走进教室。
突然一个胖胖的留着寸头的男孩在两个男孩一左一右的簇拥下,大步走了进来。
这个胖男孩环顾了一下教室,没有发现空的座位。其实教室最后一排还有几个位置,只是他没有看到。
没想到胖男孩略微扫视了一圈教室,就径直来到了许深面前。
“你,起来,我要坐这儿。”胖男孩命令似地说。
许深被他这无理的要求激怒了:“这是我的位置,凭什么要让给你!”
“凭什么?”胖男孩显然没料到这个豆芽菜般的家伙会反抗他,他一把揪住许深的衣领,“凭我一个能打你十个。”
“就是,敢和我们老大抢座位!”胖男孩左右两边的男孩齐声说。
面对胖男孩的恐吓,弱小的许深并没有被吓倒,他冷静地对胖男孩说:“这里是教室,你打了我是会被老师惩罚的,同学们可以作证。”
胖男孩听到他拿老师来压他,顿时害怕了,他倒是确实不敢在教室里把这个“豆芽菜”打一顿。
“你给我等着!”胖男孩撂下这句话,气呼呼的向教室后面走去了。那两个男孩也朝许深翻了个白眼,跟着胖男孩走过去。
许深凭借机智的头脑保住了自己的座位,他感到无比自豪。
放学后,许深快乐的背起小书包,朝家的方向跑去。
突然,三个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许深抬头,发现是胖男孩他们仨。
没想到,胖男孩会在放学后报复他。
“哼,”胖男孩轻蔑的哼了一声,示意左右两边的男孩动手。
他们立刻按住了许深的左右肩膀,他们两个力气都比许深大了许多,许深被钳住,动弹不得。
“我让你给我狂!”胖男孩上来就扇了许深一耳光。
许深立刻感受到脸颊火辣辣的疼,但是他强忍着没有落泪,愤怒在他内心燃烧。
胖男孩一共打了他六下耳光,一下一下都深深刻在许深的心里。
回到家,母亲看到许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连忙问他怎么回事。
“跑的太快,摔了一跤,脸朝下。”许深撒了谎,没有说他挨了打。
他清楚,倘若母亲知道他在学校受了欺负,是肯定不会再让他去上学的。可是许深喜欢读书学习,他不能不去上学。
母亲相信了儿子的话,她心疼地责备许深:“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随即倒了热水,给儿子敷了热毛巾。
大概一个钟头,许深的脸又恢复了正常。
再去上学时,许深在书包里放了一块三角的石头。
如他所料,这次放学时胖男孩他们果然又来找他的麻烦。
许深二话不说,看准了胖男孩的脑袋,然后举起石头使劲砸在了胖男孩的头上,胖男孩“哇”地叫了一声。
许深双目通红,一副不要命的样子,举着那块三角的石头咬牙切齿地:“信不信我把你砸死。”
俗话说,穷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许深这视死如归的气势使胖男孩大受震撼。他完全被吓呆了,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傻子一样盯着许深手里的那块三角的石头。
等他清醒过来,立刻拔腿飞也似的跑了。此后他再也不敢在放学后截胡许深。
许深由此过了一段安静的生活。只是这种生活并没有维持多久。
胖男孩是邻村的,因为户口原因在双水村借读,但是他还是一直在邻村住,直到后来母亲嫌每天起老早去上学也是个问题,就让他住在双水村大姑家里。
胖男孩在双水村住了几天,无意中听到大人们说起许深,他才了解到原来这个“豆芽菜”是个没爹的种儿。
胖男孩为自己这一发现暗自叫爽,他许深再唬,也不过是一户孤儿寡母势单力薄的人家,怕他作甚!
他孙小虎大可以放心大胆的欺负许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