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改时,德才刚刚读完书,爷老子虽死了但家里有些土产出租,所以呷的是白米饭。
根据当时土改政策,读书回家后,三年内没参加劳动,才能划成地主。可德才刚读书回来就碰上土改了,哪还有三年时间去让他”实践“地主?划个地主吧,政策通不过,不划吧,贫下中农感情上难以接受,于是,土改工作队创造了”破产地主“这样一顶帽子,扣在德才头上,大小倒也合适。
德才跟舅舅读了十几年圣贤书,舅舅家又是个大地主,加上他订的亲,娘家也是个大地主,所以他的”剥削“思想根深蒂固。他想不通:地主的家产也是辛苦攒起来的,并没有哪个阻止贫农不准去当地主。地主不抢不偷,做么个没收了人家的家产还要给人家戴高帽子?贫农平白无故地分了地主的家产,这不是不劳而获?不劳而获,这跟强盗、土匪有什么区别?
从所有读过的圣贤书中,德才找不出问题的答案,于是苦闷之极。加之少不更事,性格刚愎,脾气暴躁,虽不敢真刀真枪地和贫下中农对垒干仗,但尖酸刻薄的牢骚话,嘴里捂不住,时常蹦出来......
于是,凡是站台子的事总少不了德才。德才站在台上风光无限:不仅要戴高帽子,还要低头认罪,还要做检讨。据说德才读了几句破书,自以为了不得,脑袋昂得比牛脑袋都高不把贫下中农放在眼里,所以硬要试试他的文才,检讨硬要写得深刻生动,念起来硬要念得涕泪泗流,才能放过......
于是,批斗会成了德才的专场。一次次都通不过,一次一次地重来。于是他身心俱疲,肝胆俱裂,终于写出了一篇可载入史册的检讨书:
”......贫下中农给我松筋动骨,教我洗心革面;贫下中农给我洗手洗脸,教我重新做人......”
每每念到此处,德才便涕泪满面,哽咽失声。于是阶级敌人终于悔罪了,批斗效果终于出来了......
于是这篇检讨便成了以后所有检讨书的“蓝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