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遇到林白之前,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异类,脆弱,敏感,胆小。我害怕与人交往,害怕与人沟通,永远在自我的世界里逃避一切可能的黑暗,与外间一切是那样不可思议得格格不入。
今天,无意中看到了一篇10多年前的讲座文稿,是林白在苏州大学关于“生命热情何在”的一篇讲座。我没想到,它能给我带来如此惊喜与震撼,好像茫茫沧海中终于遇到同类的人。原来我并非个体,还有人曾和我一样饱受性格缺陷的磨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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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大家还并不熟悉林白,我也是,今天是我第一次与她在文字里见面,却像是相识已久。
作为20世纪90年代“女性写作”的代表性作家之一,林白发表过《说吧,房间》、《万物花开》、《一个人的战争》等多部作品,着重描写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女性群体。她写作方式特立独行,热爱片段化,认为那才接近当今碎片化的生活以及每个人的破碎之处,完整叙述简直近乎残忍。
她关注社会底层人物的命运,却不作为旁观者在外部观望,而是主张置身其中,与他们形成生命本体的一致性,从自身的生命出发散发出自己的生命气息。是自白而不是代言。
我很庆幸我能遇见她,希望有一天也能成为像她一样有着温柔谦卑的灵魂,有着悲悯感恩的情怀,虽然承受苦楚,却敢于面对并不断克服的坚强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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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对苏大学子讲述的文字,字字挖心的坦白和为战胜自己所作出的不断努力,仿佛是一把利剑撬开我久闭的心门,并放进一缕阳光。的确,有什么可怕,有什么可耻,世上还有什么比生与死更大的事情。
因为从小就失去父亲,林白很没有安全感。她害怕这个世界的一切,怕猫怕狗也怕人,既怕生人也怕熟人,甚至是自己的母亲。她觉得世界冰冷而恐怖,任何亲人也不能使其温暖。面对困难,她常感到脆弱,无助和绝望。
而于我而言,小时候因为一场变故,家中陷入绝境,每天面对着以泪洗面的母亲和满面愁容的父亲,加上不断上门讨债的人,往日的开朗渐渐离我而去,我知道一切都变了。
那时的我,每天都活在惴惴不安中,害怕辍学,害怕讨债的人,害怕父母会做出傻事,也害怕面对未来,不是该怎么办,而是根本看不到。
我变得愈加自卑,胆小和敏感,为了逃避别人异样的眼光,尽可能不与人说话,不与人来往。如同林白,我把自己关在了世界之外,关在了别人在外,好像这样才会觉得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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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林白失去了工作,那一年她特别焦虑。她担心没有工作就没有饭吃,那她怎么照顾女儿呢?万一要是病了,又该怎么办呢?假如有一天什么也写不出来,赖以生存的技能也没有了,也没有别人的帮助,那到底该怎么办呢?
每天焦虑都会莫名其妙地找上她,她觉得自己像被架在一堆火上,焦躁难安,根本没有正常平静的生活。
我也曾如此,直到现在我都无法跨越。职业生涯的不幸已把我的生活弄得焦头烂额。我害怕同学聚会,害怕亲朋的问东问西,因为对他们来说,毕业多年的我应该混得风生水起。可有谁知道,我的人生是如此跌跌撞撞,风雨多变的路上,我根本撑不起一把强有力的伞,只能弄得满身泥泞。
对未来满心满眼迷惘的我彻彻底底被架在生活的刀口,在现实中被割得生疼。担心现在,担心未来,担忧爱情,担忧工作,害怕老去,害怕无常,这辈子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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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白坦诚自己性格的缺陷,是作为一个心里有问题的人存活于世,还好她遇见了文学。她感谢上天让她与文学有着密切联系,她觉得文学是弱者最大的依靠。靠着文学就温暖了,靠着文学就有亮光了。
在文学的世界里,她慢慢变得不再恐惧,不再焦虑,并听从自己的内心,一如既往地抒发着生命的热情,追寻着更大更多的可能,她会一直抒写下去。
她告诫着学子们,世界如此浩瀚,不要模仿,不要盲从,每个人都要听从自己的内心,用心用皮肤用五官来感知这个世界,并把内心的话抒写出来。就算无人理睬和认可你的作品,也别觉得委屈,就做一片天然干净的草地吧,静静发芽,静静开花,即使一场大火烧尽,也能春风吹又生。
这些句句戳心的文字,仿若走出书本,并穿越10多年的距离向我走来,张开双臂,拥抱着我,温暖着我,解救着我。
我不知道未来,文学是不是也能成为我最大的依靠,但我知道我要感谢林白,也感谢上天让我遇见林白,感谢她与我的一些同病相怜的过往。告诉我,我不是一个人,指引我,我也同样能够战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