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三天两头接到兰芳的书信,看到兰芳的笔迹已成习惯。信成了我俩思念、期盼、倾吐心声的唯一寄托。
“每月通两封信为妥”一言,实是出于不得已而为之。信不发却仍旧写,明知没有信可偏偏早早恭候青使,总希望出现奇迹。莫名的悬空、压抑感袭击着自己,扪心自问,果真恋爱了?!
当兰芳3月5日的信展现在眼帘时,阅后即复是当时最迫切和最大的乐事。
兰芳:
已整整一个星期没见到你的字迹,盼望、疑惑、猜测就此多起来,9号、10号晚上接连梦到你,其景其情煞有趣味,直到睁眼醒来还兴犹未尽。今下午接到你7号发出的第12封信,疑团方释然,原因有二:一、你发信日子晚了两天;二、邮途耽搁了两天。阅后即复,以免彼此苦等。
看了你与康年结婚的前后情况,我的情感较复杂,也难以启齿。既恨康年的负情,又被继后的后悔反省所不忍,一言以蔽之,还是照我19号信中讲的办。
依我看,倘若你对康年真有同情、好感,而他又不是反革命,并能彻底痛改前非,你就原谅他,不必再夹攻他。尽管我对你的爱一如既往,理智却叫我在这方面让步。忍痛割爱,让不允许的爱来填补允许的爱。趁人之患、渔利之事我不做,除非你俩自己有意决裂且摆得平。
爱情不能牵强附会,更不能包办代替。有句成语“瓜熟地自落”,对姚佩君我不想迁就,迁就本身就意味着违心、敷衍,可知“强摘下来的果子是不甜的”这句话?
虚荣人皆有之,犹为男女青年。你说青年女子身上多有虚荣是事实。人有点虚荣,其实不是什么坏事,它是追求、向往生活的一种自我调节手段,要点在于适度、节制和得当。过于虚荣则另当别论,其结果势必害人不利己。
恋爱、结婚不是单方面的事,更不是买卖,它除了需要双方有共鸣外,还要彼此尊重、信任、体谅和负责任。无原则迁就是委曲求全,极没意思,对双方都有害,即便是最终结婚成家,结果又是应了“结婚是爱情的坟墓”老话。我很欣赏感情真挚的夫妇,重感情、一言一行为对方想、甚至重于自己。说到这里,你可能要笑我书生气,十足的理想主义者。
你说我在行得通的情况下,让姚迁就我,这样就有主动权,其实没必要,因为这不真诚。我对姚的态度是不卑不亢,冷淡是事实,起因在于她,本人也曾欲排除未成,故而你不必祝我成功,观其今后倒是较为现实。
调动之事,厂党委扩大会议已研究,出于厂里打报告、来函越来越多,反正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等诸多原因,领导决定暂不落实,待重新调查为宜,第二批审查结果就这样了结。去上海调查人即出发,我目前依然采用双管齐下的对策。利弊摆在我面前,尽力做到家,结果如何有待于天,谋事人的能耐毕竟有限。
信中提及听书,颇有兴趣,我听书的瘾很足,听书对文艺工作者而言是一门必修课。本人过去凡有什么新书都去听,文革开始亦是如此,“血防线上”听了几次,去年又再次聆听,阵容强、故事丰满多了,未知你可听过。前年我在南京听了江苏省评弹团演出一台“短篇”,令人耳目一新,真有点娓娓入境别有腔的味道。
兰芳:你几次来信都谈到你父亲的脾气,给我的感觉,他好像封建意识较重且固执,你不见得亦这样吧!你说的我知道,放心就是。
你说自己有些像《早春二月》中的陶岚,我行我素,你对萧涧秋又是怎么看待的呢?
上个月,我厂出了一件流血事件,一对恋人中,男方因有节外生枝的原故,被女方对头连刺三刀,血流不止送入医院。事后双方被隔离,我有些同情女方,痴情不解,可手段过头。怪的是男方吃了刀子并不责难女子,而那女子似乎愿与男子同受处分,他俩将咎归己的行为弄得领导难以处理。不难看出这是一位四川烈女,一往至深的情感令人感动,略像《红楼梦》中的尤三姐,具体待我回上海详谈。
昨天,华忠来了一信,说爱华沪剧团与人沪合并为上海沪剧院,合并后矛盾多,派别严重,阵容强了,互相倾轧现象在初期属正常,日子一长会慢慢克服的。
不知何故,昨晚又梦到你,加上前几次已是四次,其中一次还出现磊磊,蛮有意思。
蔡那里我去过,我把你19号的信告诉了她,她笑着说“侬(你)啊,反正要处理好,这种事我也相信缘分,我和开华(她爱人)就是一例,你有准备就好”。我每次去蔡家,她妈妈待我如亲人,老人讲“人在外地,遇到老乡就是自己人,当亲眷跑跑”。所以,我人在四川,生活得蛮好,勿念就是。
时间已是十时廿分了,浴室将停了,这封信暂且潦草涂到这里。
晚安!
伯清
1973.3.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