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主要的两种金属是锌和黄铜,用于控制情绪的强度。锌线圈接触宝石后,能强化宝石中的灵体,而黄铜材质则会使灵体退缩,力量弱化。
要牢记,宝石必须在捕获灵体后注入适量飓光。为了正确使用樊笼的线圈,在宝石上钻孔是理想的选择,但不要冒着释放灵体的风险破坏宝石的结构。
——纳瓦妮·寇林为君主联盟所做的法器机制讲座
1175年第一月第四周第二日
浣纱走到雅莱·撒迪亚斯面前。早听说这个女人又狡猾又能干,可她看起来却是如此沧桑,浣纱不免吃了一惊。
雅莱·撒迪亚斯是个中等个子的女人,不因美貌出名,但自从沙兰上次见过她之后,她就变得憔悴不已。一身最时髦的裙子,裙边带有刺绣,却好似一件斗篷挂在酒馆墙上。她的脸颊凹陷无肉,手中握着空空的酒杯。
“你终于来找我了。”她说。
浣纱一愣。什么意思?
赶快动手,浣纱心想,召唤碎瑛刃,烧穿这双自以为是的眼睛。
但她不会只凭自己的意志行动。三人达成的平衡很关键,她们从不做只有一个人想做的事,哪怕面对的是如此重要的决定,所以她忍住了。“光辉女士”为人正直,肯定不想杀雅莱,可沙兰呢?
还不行,沙兰心想,先和她谈,看看她知道些什么。
于是浣纱鞠了一躬,没有穿帮。“女王陛下。”
雅莱打了个响指,屋里的卫兵便和最后一批叛党退下了,关上了门。雅莱·撒迪亚斯并不是胆小的人,但浣纱还是在房间远端的墙上发现了一扇门,就在雅莱身后,可能是逃生的出口。
雅莱往椅背上一靠,由着浣纱鞠躬。“我无意成为女王。”她终于说,“这只是……某些操之过急的追随者传播的谎言。”
“那您拥护谁登基?肯定不是谋权篡位的达力拿吧?也不会是他非法任命的侄女。”
雅莱望着缓缓起身的浣纱,说:“我以前拥护的是小王储,也就是艾尔霍卡的儿子、迦维拉尔的孙子。他才是国王的合法人选。”
“他只是个孩子,还不到六岁。”
“那就必须赶紧采取行动,”雅莱说,“把他从姑妈和叔公的魔掌中解救出来,就是这帮卑鄙小人废黜了他。作为我的支持者,可不是要颠覆世袭王权,而是要努力让阿勒斯卡以正当、稳定的方式更好地联合起来。”
真妙。打着这样的幌子,雅莱就能伪装成谦恭的爱国人士。然而……她怎么一副丢了魂的样子?原先的锐气都快消磨殆尽了。撒迪亚斯的死和亚马兰军的叛变对她打击很大,她是不是就此日渐颓废?而最要紧的是,这个女人到底在达力拿身边安插了什么人?
雅莱站起身,任由酒杯从桌上滚下来摔在地上。她从浣纱身边走过,来到一旁的橱柜前,卷起橱门,里面露出十几瓶酒,颜色各异。
雅莱正看着酒瓶,浣纱横出手,召唤起碎瑛刃。她不是要攻击,而是因为图腾仍然和阿多林待在一起,召唤后应该能指明方向。她几乎立刻就停下了,以防剑从雾气中凝聚。
阿多林肯定希望来找她。可惜,袭击雅莱的要塞会比在深渊里袭击一群叛党更危险。达力拿在这里没有权威,尽管沙兰在阿多林身上附着了织光术幻象,不会被人认出来,但浣纱还是不清楚他能否冒险在公开场合行动。
“你喜欢酒吗?”雅莱问她。
“我不是特别渴,光明女士。”浣纱说。
“还是一起喝点儿吧。”
浣纱站到雅莱身边,望着那排酒。“您藏了好多。”
“是啊。”雅莱选了一瓶清澈无色的酒,可能是粮食酿的,看不出口味和烈度,“我征用了在军营里流通的陈酿来品尝。这片被令使遗弃的飓风之地提供不了多少奢侈,这算一个。”
她倒了一小杯,浣纱立马发现她错了。这酒没有吃角族陈酿那种扑鼻而来的醇香,取而代之的是混着淡淡酒味的果香,还真奇怪。
雅莱先把酒递给浣纱,浣纱接过来喝了一口,觉得甜得就像餐后酒。这酒是怎么做到无色的?大多数果酒都有天然的色泽。
“不怕有毒?”雅莱问。
“为什么要怕,光明女士?”
“那是为我准备的,有不少人要我死。留在我身边可能不安全。”
“就像先前发生在沟底的袭击一样?”
“不是第一次了。”雅莱说,但浣纱不知道达力拿还下令发动过什么袭击,“奇怪,敌人在又黑又安静的深渊里怎么这么轻易就下得了手,但过了这么久还不闯到屋里来。”她直盯着浣纱。
该下诅咒之地的,她清楚浣纱的来意。
雅莱喝了一大口酒,问:“你觉得这酒怎么样?”
“还不错。”
“就这样?”雅莱举起酒杯,打量着最后几滴酒,“酒是水果酿的,不是粮食酿的,味道很甜,让我回想起去迦维拉尔的酒厂的日子。估计是阿勒斯卡的陈酿,在灭国前抢救出来的辛莓酒。辛莓的果肉是透明的,去皮很费劲,好不容易才能吃到里面。”
她确实起疑了。一念之间,沙兰下定决心,走到台前。要玩文字游戏,还是应该让她掌控局面。
雅莱选了另一瓶酒,这回是淡橙色的。“像纳瓦妮的图纸这种重要文件,”她说,“你是怎么接触到的?她会对手头的项目异常保密,不是因为担心被偷,而是因为她喜欢公布重磅的结果。”
“我不能透露我的消息来源。”沙兰说,“您肯定明白保护门客身份的重要性。”她假装在思考,“但我或许可以告诉您一个名字,只要您把安插在国王身边的那个人划给我,作为回报。这样我们俩都能更进一步地接近寇林的亲信。”
有点蹩脚,浣纱默默道,你真的想做主吗?
雅莱笑了笑,递给沙兰一小杯橙酒。沙兰接过来,发现酒淡而无味。
“怎么样?”雅莱问,举起自己的酒杯啜了一口。
“不烈,”沙兰说,“没酒劲,但有点怪味,酸酸的……不太好喝,应该从酒里排除。”
“但很好看。”雅莱说,“美美的橙酒,孩子和装嫩的人都喜欢,正适合那些爱面子的人。可酒又是酸的,这才是本质,对不对?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可这是为了什么呢?”沙兰问,“拿这么好的标签包装劣质酒能有什么用?”
“也许能暂时忽悠一些人,”雅莱说,“好让酿酒师轻松快速地战胜对手。但他造假的事总会曝光,到时候人们就会舍弃他酿的酒,改喝真正浓郁或名贵的陈酿。”
“您还真敢说,”沙兰说,“但愿不要被酿酒师听到,他可能会生气。”
“管他呢,我们都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人。”
趁着雅莱走去倒第三杯酒,沙兰又召唤起碎瑛刃,为图腾指明方向。
要干就干到底,浣纱心想,把碎瑛刃全召唤出来,下手吧。
这就是我们想要借力达成的目标吗?“光辉女士”心想,如果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我们又会走向何方?
违背达力拿·寇林明确下达的命令,她们还能为他效力吗?他肯定不希望如此。或许他应该这么做,但他没有。
“啊,”雅莱说,“好极了。”她举起一杯深蓝色的酒,这回没有先递给沙兰,而是自己啜了一口,“十足的佳酿,却没有多余的了。别的都被火烧了,等过了今天,就连这瓶也不会再有了。”
“您这就认命了?”沙兰说,“为了自己中意的酒,传闻中的雅莱·撒迪亚斯可是会搜遍全国也不罢休的。”
“传闻中的雅莱可没有累成这样。”她的手垂了下去,仿佛酒杯重得拿不动了,“我奋斗了这么久,现在却孤零零的……有时候,似乎就连影子也在和我作对。”她选了一瓶吃角族干白递过来,瓶盖一揭开沙兰就闻到了酒味,“我觉得这酒很适合你,无形又致命。”
沙兰没有接过酒。
“继续呀。”雅莱说,“萨纳达尔想谈条件,你却杀了他,所以我不能和你谈条件;你追踪瓦马尔的动向,等他跑了就把他干掉了,所以我也没什么机会活下来。我本想着躲一阵子可能就安全了,但你还是来了。”
无形又致命……巴塔的智慧保佑……
沙兰跟雅莱对话到现在,还以为雅莱本就知道她是达力拿派来的密探。事实并非如此,雅莱只是把她看成了鬼血会成员穆里兹派来的密探。
“是你杀了萨纳达尔。”沙兰说。
雅莱笑道:“是他告诉你的,对吧?他们连自己人也骗?”
穆里兹没有明确说过是雅莱杀了萨纳达尔,但他的意思很明显。
浣纱咬紧牙关,感到沮丧。她来这儿完全是自愿的。穆里兹的确常常暗示他和鬼血会有何需求,但浣纱并不为他卖命。她承担这项任务,其实是为了……阿勒斯卡的大局,也是为了阿多林,以及……
“来吧,”雅莱说,“动手吧。”
浣纱横出手召唤碎瑛刃。雅莱丢开那瓶吃角族干白,不由得吓了一跳。虽然惧灵从地里涌了出来,但雅莱只是闭上了双眼。
噢!浣纱脑海中响起一个活泼的声音,浣纱,我们就快到了!要怎么办?
“他们有没有说过为什么非得让我们死?”雅莱问,“为什么一等我们发现了秘密,就仇视迦维拉尔和亚马兰,还有我和萨纳达尔?‘荣誉之子’有什么好怕的?”
浣纱一时不知所措。
你找到她了!图腾在她脑海中说,你有达力拿想要的证据吗?
“他们接下来会派你去杀瑞斯塔雷,”雅莱说,“但他们会看住你,免得你爬得太高,了解太多内情,从而威胁到他们。可你有没有问过自己,他们究竟有什么目的?他们希望从世界末日中得到什么?”
“力量。”浣纱说。
“啊,模棱两可的‘力量’,其实还要具体。‘荣誉之子’的成员大多只是想让诸神回归,但迦维拉尔的目光更长远,他放眼的是所有的世界……”
“说下去。”浣纱说。
屋外响起喊声。浣纱朝门口一看,发现一把璀璨的碎瑛刃劈开了门锁。片刻后,阿多林顶着她给的假面孔,踹开了门。
许多人涌进屋里,围到他身边,除了士兵之外,还有沙兰的五位织光骑士扈从。
“等我死了,”雅莱嘶哑地说,“别让他们抢在你之前搜查我的房间。去找那瓶稀世陈酿,品尝一下……异域风味。”
“别绕弯了,”三重人格同时说,“回答我,鬼血会到底想干什么?”
雅莱闭上眼睛。“快动手。”
相反,三重人格达成一致,让碎瑛刃消失。我反对杀雅莱,浣纱心想。否则就表示她被穆里兹操纵了。她讨厌这样。
“今天你死不了。”三重人格同时说,“我还有问题要问你。”
雅莱没有睁开眼睛。“我不会回答。他们不准。”
几名士兵冲上来围住雅莱,沙兰渐渐浮现,平复着心绪,浣纱和“光辉女士”则回到后台,都对结果感到满意。她们是独立的个体,不属于穆里兹。
沙兰摇摇头,小跑到阿多林身边,轻碰他的脸,解除上面的幻象。她需要看到他的本色。
“你现在是谁?”他悄声问,递给她一袋注过光的润石。
“就是沙兰。”她把袋子放进士兵刚从墙边为她取来的包里。回头看到雅莱被士兵绑了起来,显得无比消沉,她再次吃了一惊。
阿多林搂住沙兰,问:“她招了吗?”
“在兜圈子。”沙兰说,“但我大概可以向达力拿证明,她的话构成了叛国罪。她想把迦熙娜赶下台,让艾尔霍卡的儿子登上王位。”
“迦维诺尔还太小了。”
“雅莱会在背后指导他。”沙兰说,“她想要得到权力,所以她是叛徒。”
然而……雅莱说得好像计划已经成了往事,好像她现在只想拼命活下去。鬼血会的人真的杀了轩亲王萨纳达尔和瓦马尔吗?
“呃,”阿多林说,“把她抓住以后,我们也许可以让她的部队撤军。目前可不能打内战。”
“伊什娜。”沙兰喊道,呼唤一名手下。那个矮个阿勒斯卡女人匆匆走来。她跟沙兰共事已经一年有余,和沙兰招募的逃兵头目瓦沙尔一样,是沙兰最信任的帮手之一。
“什么事,光明女士?”伊什娜问。
“带上瓦沙尔和贝丽尔,和那些士兵一起走,好好管着他们,千万别让雅莱跟任何人说话,不得已就堵住她的嘴。她很会控制别人的思想。”
“包在我身上。”伊什娜说,“要先给她披上幻象吗?”
应急的押解方案很简单:利用织光术假扮撒迪亚斯家族的护卫,将雅莱伪装成某个出身卑微的人,轻松地运出城门,并在护卫的注视下逮住这位轩亲王。
“要的。”沙兰招呼士兵把她押过来。雅莱没有睁开眼睛,仍然一副听天由命的态度。沙兰抓住她的手臂,呼出一口气,让织光术幻象围住她,将她的模样变成最近画下来的厨娘,有着红润的脸蛋和灿烂的笑容。
雅莱不配拥有如此和善的面孔,也不配得到如此宽大的对待。沙兰一触碰到雅莱就感到一阵厌恶,这个女人联合她丈夫策划并实施了背叛达力拿的恐怖计划,就算搬到了乌有斯麓,也还是一有机会就挖他的墙角。要是她当时得逞了,阿多林也就活不到遇见沙兰的那天了。而现在,他们却只准备让她耍更多把戏?
沙兰松开手,正要伸进包里,此时浮现的人格却是“光辉女士”。“光辉女士”抓起雅莱的胳膊,把她拖到阿多林的部下面前,交了上去。
“把她和其他人都带出去。”阿多林说。
“别的叛党也抓到了?”沙兰问,走回他身边。
“我们冲进来时,他们刚想从侧门逃跑,我想我们已经把他们端掉了。”
伊什娜和阿多林精挑细选的骨干部下把捆起来的变装雅莱带出了门。轩亲王牢牢被他们控制着,垂头丧气。
阿多林望着她的背影,撇了撇嘴。
“你觉得我们就不该让她离开乌有斯麓,”沙兰说,“最好在事情还没有发展到这一步时就结果她,消除她带来的威胁。”
“我觉得我们可能不想走这条路。”阿多林说。
“或许我们已经走上去了,早在你……”
阿多林抿起嘴。“现在我无法回答。”他终于说,“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答出来。但我们得赶快搜查这个地方。比起你的指控,父亲可能更需要证据。如果能提供一些日记或信件来证明雅莱有罪,那就帮上大忙了。”
沙兰点点头,向盖兹和阿红招手,准备派他们搜查这个地方。
至于雅莱的那句话呢?去找那瓶稀世陈酿……沙兰望了望摆在柜台上的酒。为什么要打哑谜?当时阿多林他们快进来了,沙兰心想,她不希望他们听懂。风杀的,那女人疑心变重了。可为什么要相信沙兰?
我不会回答。他们不准……
“阿多林,”沙兰说,“有点不对劲。雅莱在场,我也在场,还有——”
前厅里响起喊声,她咽下后话,连忙跑出去,感到一阵恐惧。只见雅莱·撒迪亚斯躺在地上,假面孔口吐白沫。士兵们一脸惊恐地看着她。
轩亲王用了无生气的双眼瞪着上天,已经死了。
* * *
卡拉丁飞过公馆上空的滚滚黑烟,朝下飞往镇民们受到那个怪异融族及其部下威胁的地方。公馆的园丁瓦贝被摁在地上,一只靴子踩着他的脸。
这显然是个陷阱,茜尔在卡拉丁脑海里说,那个融族很清楚要怎么吸引风行骑士的注意,那就是攻击无辜的人。
她说得对。卡拉丁硬逼自己小心地落在不远处。融族在公馆侧门周围的墙上撕开了一个窟窿,虽然烈火舔舐着楼房的上面几层,但窟窿后面的房间却是黑漆漆的,还没有着火,至少没有完全烧起来。
卡拉丁刚落地,歌者们就放了瓦贝等人,穿过石墙上的窟窿退了回去。五名士兵,卡拉丁心想,三人佩着剑,两人提着矛。
融族背着一个俘虏走进公馆。俘虏面容憔悴,被划伤的腹部血流不止,正是缘舞骑士戈德奇,他体内的飓光显然耗尽了,飓风保佑他还活着。融族想拿他当诱饵,机会倒好。
卡拉丁大步走向破损的墙壁。“融族,想和我打一架吗?那就来吧。”
融族站在屋宇的荫蔽下,用他那富有韵律的语言咆哮了几句。“我要在你飞不走的地方和你战斗,风行骑士小子。来和我较量一下吧。”
我不喜欢这样,茜尔说。
“同意。”卡拉丁低语,“准备好去求救。”
他略微向上施放风行术,足以让脚步变轻,然后缓缓走进着火的公馆。这间大厅本来是餐厅,卡拉丁的父亲曾在这里和荣寿吃饭,讨论偷窃润石的事,最后达成了妥协。楼上的火焰吞噬了屋顶,成片成片地烧毁了天花板,火灵欣喜若狂地在木头上舞动。
大块头的融族站在正前方,两旁各有两名士兵。他们走上前,从侧面夹击卡拉丁。第五名士兵呢?就在翻倒的桌子边上,正摆弄着一个发出深紫黑色光芒的东西。虚光?等等……那是法器吗?光芒忽然暗下来。
卡拉丁的力量消失了。
他有一种怪异的窒息感,仿佛有什么重物压在了头脑上。风行术失效了,全部的重量又落了回来。
茜尔惊呼一声,矛的形态化为雾气,又变成了灵体。卡拉丁想要重新召唤碎瑛刃,却毫无反应。
卡拉丁马上后退几步,尽量避开那个古怪法器的生效范围,但敌兵却迅速冲过来包围了他,切断了他的退路。卡拉丁先前太想当然了,他得靠碎瑛矛和风行术之力才能轻易击败他们。
风操的!卡拉丁拼命施放风行术。飓光仍在他体内咆哮,让他无需吸入刺鼻的烟雾,但他的其他能力还是被抑制了。
融族大笑起来,用阿勒斯卡语说:“这些光辉骑士啊!你太依赖自己的能力了。没有了这些能力,你又算得了什么?就是个乡下小屁孩,没有真正受过作战训练和——”
卡拉丁猛地撞向融族右边的士兵。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惹得那个歌者大叫一声,向后退去。卡拉丁从那人手里拔出矛,流畅地两手一挥,刺穿了另一名士兵。
融族左边的两名士兵后知后觉地朝他扑过来。卡拉丁在两人之间翻转腾挪,感到气流萦绕在身边。他一边瞄准上方,用矛尾抵住一把剑,一边瞄准下方,用矛头贴住另一把剑。金属与木料相接,他手上一个旋转,伴着熟悉的“啪”的一声,剑被双双打飞。
他把一人开膛破肚,又把那人绊了一下,那人只好在盟友面前跌倒在地。这些士兵训练有素,却没有经历过多少实战。剩下的那个歌者看到伙伴死去,愣在了原地,就足以说明问题。
卡拉丁没有停歇,几乎不假思索地挺矛刺向第四名士兵的脖子。在那儿,卡拉丁心想,那条红色光带果然朝他飞了过来,他又会往我背上捅刀的。
卡拉丁丢下矛,从腰带上拔出飞刀,扭过身,抢在融族现身前就刺向半空,小刀正好穿过两片壳甲的接缝,斜扎进了那家伙的脖子。
融族瞪圆了眼睛,发出惊恐的惨叫。
燃烧的天花板劈啪作响,熔融的火烬掉落下来,大块头的融族如同被砍倒的树那般往前栽倒,震得地板摇摇晃晃,所幸这回没有红色光带从他身上升起。
“这就好办多了。”茜尔落在卡拉丁肩上,“只要在传送之前抓住他,就能妥妥地杀死他。”
“起码在灭世风暴让他复活之前。”卡拉丁说着,查看那些被他杀了的歌者。他只留了两个活口,一个是被他撞开的人,一个是在屋对面启动法器的人,还有一人腹部受伤,正在慢慢死去。
被他撞开的人从墙上的窟窿爬了出去,准备逃跑;启动法器的人则丢下法器,举着剑一点一点地往墙边挪动,眼睛睁得大大的。
那人试图接近戈德奇,也许想把他挟为人质。在混战中,受伤的缘舞骑士瘫倒在地,一旁是融族向卡拉丁瞬移时留下的躯壳。戈德奇正在挪动,却不是用了自身的能力。一个又矮又瘦的身影拉住他的一条腿,正在慢慢把他拖出战场。卡拉丁没看到莉芙特溜进了房间,但话说回来,她时常会出现在人们意想不到的地方。
“莉芙特,把他带出那个洞。”卡拉丁迈向最后一名歌者,“你的力量也被抑制了吗?”
“是啊。”她说,“他们对我们干了啥?”
“我也非常好奇。”茜尔朝摆在地板上的装置飞去,那是一块架在三脚架上的宝石,外面镶着金属片,“好奇怪的法器。”
卡拉丁用矛指着最后一名歌者,那人迟疑地扔下剑,举起双手,体表呈现红黑相间的锯齿状纹理。
“那件法器是干吗的?”卡拉丁问。
“我……我……”士兵咽了口口水,“我不知道。听说只要扭动底座上的宝石就能打开。”
“是虚光驱动的。”茜尔说,“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卡拉丁看了看积聚在天花板上的烟雾,问:“莉芙特?”
“这就去。”她连忙往法器那边爬。卡拉丁则牢牢看着士兵,没一会儿他的能力就恢复了。他舒了口气,却吐出了一团团飓光。一旁的戈德奇也喘了一声,下意识地吸入了飓光,伤口开始愈合。
经过飓光的强化,卡拉丁抓住士兵,把他拎起来,为他注入足够的飓光,让他悬在空中。“我都叫你出城了。”卡拉丁低吼道,“你的长相、你身上的纹路,还有你发出的臭味,我都记住了。如果再让我看见你,我就用上好多飓光把你送到天上,等你掉下来,就得花很长很长时间来反省。明白了吗?”
歌者点点头,发出和缓的哼声。卡拉丁推了他一把,回收了飓光,那人便掉在地上,赶忙爬出墙上的窟窿。
“这里还有一个人,”莉芙特说,“一个穿得像叫花子的光眼种老头。我在屋子外面看到那老头跟着戈德奇进来了,没过多久融族就背着戈德奇捅破了墙壁,可我没见着那老头。”
是荣寿。前任城主曾对达力拿说,要去公馆的避风洞搜查,把关在里面的镇民放出来。虽然他并不为此自豪,卡拉丁却犹豫了。茜尔望了他一眼,他还是咬紧牙关,点了点头。
只要做法正确……他心想。
“我会找到他的。”卡拉丁说,“保证戈德奇养好伤,然后把那件法器交给光明女士纳瓦妮,她肯定会感兴趣。”
* * *
沙兰移除幻象,雅莱原本的面孔露了出来,唾沫星子从唇边滴落。阿多林的一位部下把了脉,确认了判断。
她真的死了。
“该下诅咒之地的!”阿多林无助地站在尸体跟前,“这是怎么搞的?”
不是我们干的,浣纱心想,我们不是决定不杀她了吗?
我……沙兰的思绪变得混乱起来,一切都感觉模糊不清。到底是她干的吗?她本想这么干,但她并没有下手吧?她……她可没有那么自说自话。
不是我干的,沙兰打定主意。她完全有理由这么相信。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光辉女士”问。
“肯定中毒了。”瓦沙尔俯身道,“是黑毒。”
这名昔日的逃兵做沙兰的扈从和手下已经有好几个月了,似乎还是融不进阿多林的部队。瓦沙尔太不细心了,虽然不算邋遢,但也不像阿多林的部下那样注重仪表。他的外套从不扣上,头发乱糟糟的,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我见过有人是这么死的,光明女士。”他解释道,“以前,撒迪亚斯军有个军官走私倒卖物资,最后被揭发出来了,可他宁愿服毒自杀也不愿被押走。”
“我没发现她这么干了。”伊什娜难为情地说,“对不起。”
“纳尔的卵蛋啊!”阿多林的一位部下说,“这下糟了,不是吗?撒迪亚斯家族的人又死在了我们手上,这正是‘黑荆棘’不希望看到的。”
阿多林深吸一口气。“我们有足够的证据判她绞刑,我父亲只需接受这一点。我们会派兵去军营,不让她的部队闹事。风操的,这个烂摊子几个月前就该清理掉了。”
他指着几名士兵说:“检查其余叛党有没有中毒,把他们的嘴都堵上。沙兰会把尸体伪装成地毯之类的东西,好让我们运出去。格恩、纳泰姆,去隔壁搜查雅莱的私人物品,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证据。”
“不行!”沙兰说。
阿多林愣了愣,望了她一眼。
“让我去隔壁搜查雅莱的私人物品。我知道要留意什么,而你的部下不知道。你们来处理这些俘虏,搜查屋子的其他地方。”
“好主意。”阿多林揉揉额头,笑了起来,可能看到了出现在她身边的小愁灵,如同扭曲的黑色十字,“别担心,任务总免不了出岔子。”
她点点头,与其说是在表达真实的感受,不如说是为了让他放心。士兵们纷纷按照命令行动,她也在雅莱的尸体旁跪下。
伊什娜来到她身边,问:“光明女士,有什么需要的吗?”
“她不是服毒自杀的吧?”沙兰轻声问。
“不确定,”伊什娜说,“但我懂一点点黑毒……”她涨红了脸,“嗯,岂止是一点点。帮会的人会给对家下毒。做是不太好做,因为要晒干叶子、弄成胶状毒性才大。反正吃下去不是最有效的,如果血液里进了毒素,很快就会死……”她皱起眉头,声音低了下去,可能也发现了雅莱死得很快。
沙兰也懂黑毒,最近才研究过。能看到针孔吗?沙兰心想,跪在尸体旁边。
不管怎样,雅莱大概是对的:鬼血会的人并不相信沙兰会杀了她,还是加派了一位杀手。这表明他们在阿多林的卫队里或是沙兰的手下当中安插了密探,沙兰一想就反胃。
而此人又不是雅莱所说的混在达力拿的亲信当中的奸细?风杀的,沙兰变得纠结起来了。“仔细检查尸体,”沙兰轻声对伊什娜说,“看看能不能找到自杀或他杀的证据。”
“遵命,光明女士。”
沙兰飞快走回放着酒柜的房间。盖兹和阿红已经在收集雅莱的私人物品了。风杀的,她能信任这两个人吗?
不管怎样,雅莱的预测还是正确的,房间里可能藏着穆里兹不希望沙兰发现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