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兴山干煸肉丝
文/图 芒果君爷爷
制作芒果君奶奶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寒冷裹挟柳枝桎梏叶芽萌发,虽然已是农历二月,然冬季仍在延续。
从荆州驱车沿沪渝高速向西驰骋,至宜昌北切换沪蓉高速,弹指之间,江汉平原早已置于车后。眼帘之下,山峦起伏叠嶂,隧道接踵而至,高桥如入云端,尽管地貌险峻,但驾车如履平川,绝无丝毫险要。“雾渡河”、“高岚”、“峡口”路牌在风雷电掣中一掠而过,我知道,这些秀丽静谧的山乡小镇就在路侧茂密的丛林中,两小时后,安抵昭君故里—兴山。
驻车小憩。忆故时兴山之旅,昼夜疲于奔命,崎岖山路舟车劳顿,人困车乏仍觉遥不可及。今虽重蹈旧辙,但天堑已变通途,地域间的距离随之缩短,易如反掌的行程,彻底颠覆了陈旧的时空观。
兴山因“环邑皆山,县治兴起于群山之上”而得名。当年长途跋涉群山之中的倦怠如今已不复存在,只是觉得少了些战胜险阻之后的洋洋自得和意志上的豪迈。
三十年前的腊月间,商务活动辗转兴山高阳。傍晚,雪花纷飞,驾车行驶在崎岖的冰雪山道上,引擎迸出沉闷声响,蹒跚蜗行于积雪中,马达轰鸣之声在沉寂山林回荡,余音之后,僻静山道留下参差不齐的孤独辙印。雪夜茫茫,夜半时分抵峡口,向右转向,忽见视野尽头灯火阑珊,那是数里外的高阳,虽光亮稀疏却给人带来火热希望。
当双足踏上高阳狭长的石板街时,雪夜驾驶的忐忑渐趋平复。饥肠辘辘,街头饭馆尚未打烊,吩咐老板尽取厨房吃食,风卷残云般吞食消弭了疲惫,坛中舀出的苞谷土酒甘洌醇香,狂饮冲淡了旅途的惊恐,慵懒围座在油垢的桌旁,那种“绝处逢生”的快意犹然而生,原来幸福如此简单。
觥筹交错,酒酣耳热,一盘色泽彤红的干椒肉丝端来,炙热的镬气令其滋滋作响,红焰似火的尖椒覆盖着汁液干涸的肉丝,氤氲辣香在瓦舍荡漾。尝之,肉丝干爽微酥,寸断尖椒油亮,唤得老板问及菜名,谓其“干煸肉丝”。煸炒,当是文火细烹,食材入锅耗时冗长,靠的是腕上功夫呃……每每冬夜,万家灯火宛如繁星,伫立落地玻璃窗前,望着珊珊飞舞的雪花,兴山高阳干煸肉丝之香辣风味,总是萦绕脑海挥之不去。
干煸肉丝用料粗放,肉丝形态亦不讲究,无论前胛后臀乃至筋头巴脑均可煸炒入菜。入锅前用食盐姜丝花椒白酒腌渍半小时至七昼夜,腌制时长真是任性之至。其实腌制过久,嫣红蜕变为褐色,此刻非但不会质变,反而阧添醇厚腊香,这是肉丝在盐析之下鲜味尽失后滋生的新风格,是醇香对鲜香的否定,亦是众多饕客欢欣的秘笈,在炎炎夏日憧憬腊味而不可得者,此法最能满足。
辣椒是干煸肉丝必不可少的搭档,两者相互映衬方能相得益彰。辣椒宜多,以彰显干煸肉丝成菜的威猛霸气,在椒堆中寻觅残羹碎屑最为有趣,煸后的干椒亦可充当下酒菜肴,虽然煸炒后的尖椒会降低史高维尔指数,但食之仍需勇气。
在湛蓝碧透的香溪南岸,源于神龙架山麓的溪水在我面前潺潺东去,她从莽莽原始森林徐徐而来,在山涧庞石杂拥的沟壑中流淌,她仅仅流泻193公里,便默默消㳽于西陵峡谷,于此悄然汇入涛涛长江。极目远眺,北岸高阳镇不复存在。这座始建于北宋端拱二年的城池,在饱经岁月沧桑后,成为三峡库区最后移民城镇,高阳亦在“高峡平湖,昭君人家”的渲沸建设中没入水中。清澈的溪水从高阳屋宇瓦舍上平静优雅缓缓流过,终结了她长达1012 年的生命历程。高阳,只在人们记忆中永存。
驾车驶过中国最美水上公路,径直来到兴山古夫镇,新县城古夫距高阳三十余里。古夫城内大厦毗邻,街市洁净整齐,现代居住功能齐全。在城区宽绰的马路上兜风,嗅不到一丝古朴的人文气息。这与我在怀旧心理的趋使下重返兴山大相径庭。
怀旧亦是一种情绪,它能在脑海里重构逝去的时光,再现高阳老旧街巷以及烟熏火燎粗陋的饭馆,还有那盘红焰似火的干煸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