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宇散文
《被议论的头发》
派出所有点像医院,一般情况下人们都忌讳往那去,好像只有违法嫌疑的人才被警察通知去。其实并不是这样。
前几天我去了趟派出所,想不到那里的人很多,排了好长的队。有的是在大城市买了房往外地迁户口的,有的是家里的老人过世了来销户口的,各家的事都不一样。排队的啥人都有,有拄拐杖或坐轮椅的老人,有拉着或抱着孩子的中年男女,还有穿得花枝招展的年轻人。俺家今年又添了一口人,我是来给刚出的小宝宝下户口的,也可以说是上户口的,不管咋说,今天趁空无论如何也得给这小家伙把户口办了。
现在民警不光是办事效率高,态度也出奇得好。前来办事的人,都是急匆匆的来,笑盈盈的走,临走时也不忘了在电子评价器上,给满面春风的女民警打上一个满意的“√”,满意键不停得被按动,也不停得发出“嘀嘀”声。
队虽然排的长,但转眼就快挨到我办手续了。这时瞅见队前头有个看上去二十一、二的女孩,正在与值班的女警察理论什么,情绪有点激动,不时的用手中的车钥匙敲打着桌子,女民警也不急,仍然面带微笑给她不停地解释。她俩人的一番对话,大家似乎听明白了,排队的人群里发出了哧哧的笑声。
原来,这个女孩要到外地去,可她的身份证丢了,今天是来补办身份证的。女民警说:"办身份证需要照相,按规定你的头发不合格,没办法照相。"
女孩问:"怎么才算合格?"
民警说:"黑头发才合格。你的头发染成了绿颜色,所以不合格, 没法给你照相,也给你补办不了身份证。"
“那,那我该怎么办?”
“再把头发染回你原有颜色。”
女孩一听这话蹭得就急了,反问道:“这是我花几百块钱刚染的头发,到你这儿却不合格,还得让我再花几百块钱染回去,你们这是为民办事吗?"
民警还没来得及回答她,排队的人群已经笑成了一团。众人一笑,这女孩儿脸上挂不住了,一拧身向外面走去。这时候屋里人的眼睛像长了钩子一样,死勾勾地盯着女孩看,都看清楚了,彻底看清楚了,她留着披肩长发,额头前面的流海全染成了绿色,还有一撮头发染成了桔红色向后梳着,穿一身黑色的超短连衣裙,两条大长腿套了一双肉皮袜,过膝的红皮靴后跟有一扎来高,她悻撅撅地走到门外,开着白色小轿车一溜烟地走了。
看车驶远了,这屋里的人开始嗡嗡议论。
一位满头白发老太太打响了第一抢,说道:“现在的年轻人呀,也不知道咋想哩,好好的头发染的跟鸡毛弹子一样,啥色都有。” 最后一句那个“啥”字,还拖了个长音。
“要是俺闺女,我非拿剪子给她绞了! " 这时一位满头黑发的老太太接过满头白发老太太的话茬时有点儿咬牙切齿,两根指头在空中还做了个剪头发的动作。
抱小孩的中年妇女压着嗓子搭腔道:“你不知道,现在流行染发,不过她染这种头我接受不了,要是染的刚泛点儿黄色还差不多。把头发染的跟韭菜样的,我接受不了,实在接受不了。"
她的话音刚落,屋里人的目光如手电筒似的,齐刷刷地照在了她的头发上,大家伙又一次看清楚了,她的头发确实有点儿黄,每人似乎心里也都有数了,她的头发也是染过的。刹时中年妇女也好像感到了众人目光的炽热,脸“腾”的红了,赶紧低头去哄抱在怀里的孩子。
正玩手机的小伙子抬起头说:"把头发染成什么颜色,人家自己做主,纯属私事,别人无权干涉。”正说着还瞥了一眼正忙着办手续的女民警。“看来以后立法定规矩也得人性化呀,公权利不能干预私权利! " 这小伙子可能是学法律的,说出话来全是法言法语,一套一套的。
个头不高的中年男子很赞同小伙子的看法: “在发达国家,染发不是什么稀奇事儿,染发也不是年轻人的专利,上年纪的人也染头发,染出的那颜色,整出的那发型,各不相同,那叫什么?那叫个性。” 推了一下鼻子上的眼镜,好像他的演讲进行到结尾,音调提高了八度: “时代发展了,还是人与人多一点包容为好! "
接下来没人搭腔了,该玩手机的玩手机,哄孩子的哄孩子,该办手续的办手续,顷刻间屋里安静下来。人们的嘴都闭上了,鸦雀无声了,但好像各自心里还在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谁也说服不了谁,谁也不服谁的气。
我从派出所出来,走在回家路上,耳朵里还在不停地嗡嗡着人们的议论声。
这时在我的脑际,忽然掠过一句这样的话: 在你宣泄个人的情绪时,千万不要伤害了别人的自尊,学会尊重也是一种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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