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丰正走在半路,迎面碰到两个无常锁着一条魂魄。无丰打了无常和前来抓他的鬼兵,毕竟做贼心虚,正要躲开绕行,忽然感觉那条魂魄极其眼熟。偷偷从侧面飞近观瞧,发现那条魂魄竟然是杀了他和木冰清的那个贼头。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无丰此刻也管不了那许多了,冲上前去就是一刀。那贼头魂魄当即飘散无踪。两个无常一见这人厉害,也没敢争夺,抱头就逃回地府去了。
凡人魂魄与仙子不同。同样被这追魂刀砍下,神仙魂魄只是飞散四方,如果收齐还能还魂;但凡人魂魄则立即化为乌有,从此消散无踪。作为魂魄的最后一点挣扎,追魂刀上会映出此人生前最后的一段经历。
无丰砍了仇人魂魄,正要将刀还匣,无意间发现追魂刀的黑色光焰中,不断地闪出一幕幕画面。无丰不由好奇,于是找了一处僻静所在观瞧起来。
贼头刚刚杀死无丰和木冰清,一阵仰天大笑之后,贼性不改,在两人的身上搜寻起值钱东西。木冰清身上,他搜出几件首饰;等摸到无丰身上,浑身没找到一个铜板。贼头正要放弃,忽然从无丰怀中摸出了那把御赐折扇。他展开折扇,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很多字,又在一边盖着一个大印。虽然这贼头从小不学无术,不认得上面的字,但却也感觉这不是一般的纸扇,或许能卖个好价钱。
于是,贼头次日来到山下集市,找到了最大一家专营字画的店铺。站在店门前,贼头再次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装扮——一个稍显落魄的书生。他轻轻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越发觉得自己的谎言应该可行。于是,慢慢地走进了字画店。
“这位公子,不知想买些什么?”掌柜的热情地迎了上来。
“实不相瞒,我家父最近刚去世,家中钱财又被管家骗走。现在我走投无路,只好把家父留下的一把纸扇拿出来卖。不知掌柜的可否给个好价钱?”说着,他从袖口里取出纸扇,递了过去。
掌柜接过纸扇,展开一看,不由得一愣。但很快便掩饰住了自己的惊讶,合起纸扇,对贼头说:“公子,这纸扇若是遇到识货的买家,价值连城啊!但若是碰到不识货的主,一文不值。”
贼头转了转眼珠,问:“不知掌柜此话怎讲?”
掌柜微微一笑,“不知公子可愿等等?”
“等?等什么?”贼头有点不耐烦。
“不瞒公子,我认识一人,时常光顾小店。若是东西对他的口味,千斤万两的银子他也不吝啬。我看此物,非卖给他不可。”
“千斤万两?”贼头两眼立刻瞪大了。
“可能还不止这个数。”掌柜接着说,“只可惜此人最近外出,不在这里。若是公子愿意等,两日之后再带着纸扇来小店。”
贼头心想,万两银子,不过就等两天,等就等吧。于是答应了。
两天后,贼头重新来到店铺,掌柜立即迎上来,说:“公子福气,昨天我说的那位客官来过了。听我说了你的纸扇,甚是喜欢。不过,他说他有一位朋友,对此扇必然更有兴趣。还特地让我告诉你一定为他留着。”说到这,掌柜取出两封白银,“这里是那位客官留下的二百两银子,算是给公子个跑路费。他说若是找到他那位朋友,这点钱不过就是个零头。”
贼头看到白花花的银子,早已经心花怒放。而且这还只是个零头,让他等多久他都愿意。
这次,掌柜让他再等半个月。
半月后,贼头又来到店里。掌柜的再次迎出,身后还跟了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
“这位就是前次给公子您留了二百两银子的客官。人们都叫他项员外。”
项员外迎了过来,笑着看着贼头,说:“这位公子,不知可否将纸扇借老身看看?”
贼头经过这段时间,早把自己当作扇子的真正主人了,高高兴兴地取出折扇递给了项员外。
项员外接过纸扇,慢慢展开,看到上面的文字和大印也不由一愣,旋即说道:“宝扇,宝扇啊!”
贼头看到项员外赞不绝口,心里想着他的万两白银,在一边乐开了花。
“公子,可愿意陪老身走一趟?最终的买主想亲见一下持扇人,并许诺当面给付十万两黄金。若是你不去,老身可只带了三百两银子过来。”
十万两黄金!贼头绝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二话没说便随着项员外上路了。
一路无话,这一天两人来到了京城。项员外带着贼头直奔皇宫而来。来到皇宫大门,贼头感觉有些不对,忙问项员外:“这里……难不成是皇宫?”
“正是!”
“你说的那个买主该不是……”
“正是当今圣上。”说着,对着南方拜了一拜。
贼头当时一阵眩晕,他此时方才想起自己的纸扇是抢来的。
“怎么?怕了?”项员外在一边慈祥地笑着。
贼头听了,心一横,想:皇帝又能怎样?他还能看出我这纸扇是杀人抢来的不成?
想到这,开口应道:“是有点怕。我这辈子也没敢想能进皇宫,见皇上,所以……”
“怕什么,你不过就是来卖把扇子而已嘛。皇上龙眼能看上,是你的福分呀。”
“项员外说的是,说的是。”
来到皇宫,贼头以头触地跪在皇帝面前,两侧站满了金甲武士。项员外则坐在皇帝下手位置。纸扇此时已有人呈到皇帝面前。
皇帝从红布垫底的玉盘中取出纸扇,一抖,展开。对着纸扇端详了一番,摇了摇头,又合了起来,握在手里。
“朕出一千万两黄金买你的纸扇,你可愿意卖?”
“愿意,愿意。草民当然愿意。”贼头乐坏了,皇上出的价比之前约定的又翻了百倍。
“来人呀,取一千万两黄金,搬到他面前!”贼头更没想到皇帝是个如此爽快的人。
“不过……”皇帝话锋一转,问道,“你卖自家扇子,可知这扇子上写的什么字?”
贼头偷偷一笑,心想:我早想到你会问了。于是脱口答道:“草民才疏学浅,确实不知。”
“料你也不知道。”皇帝口气轻蔑地说,“你说这是你父亲留下的扇子,他也没告诉你?”
“家父去的突然,没来得及跟我说。”贼头又搬出了早准备好的谎话。
“大胆毛贼,你可知道欺君之罪的下场?”皇帝突然厉声断喝,“这扇子是哪来的,给我从实招来!”
贼头听到这句,浑身一颤,冷汗立刻冒起,顺着面颊鼻尖滴滴答答地淌到地上。但他仍旧顽强地编着瞎话:“草民有罪,望陛下恕罪。这扇子确实不是草民祖传,其实是草民在路边捡到的。草民不识上面文字,一时贪图钱财,所以就拿来卖了。”
“捡到的?”皇帝从鼻子里哼了一下,“捡的时候,旁边可有尸体?”
这句话又如当头一棒,贼头稍一迟愣,赶忙继续编:“没有。”
“这就奇怪了。拿这把扇子的人告诉我,他死了也不会弄丢这把扇子的,怎么会没有尸体呢?”
贼头听到这,知道这扇子大有来历,浑身颤抖不止,面色早已变得惨白。
“其实,如果你还拿着这把扇子,朕还真不能治你的罪。”皇帝接着说,“可是,现在这把扇子归我了,你可就没有什么护身符了。”
贼头一听,大惑不解,不由得轻轻抬头瞟了一眼皇帝。
“让我来告诉你扇子上写的是什么。”皇帝再次展开了扇子,面对着扇面,眼角轻瞟了贼头一眼,不慌不忙地说,“这上面说,持扇人可以在全国吃住,费用都由朕来承担,而且只要不刺王杀驾,朕免他一切罪行。这字呢,是朕亲自写的,后面的印,也是朕亲自盖的。”说完,一抖手,又把扇子合上了。
贼头听到这,悔得肠子都要出来了。心想:如此宝贵的一把扇子,我怎么会把它卖了?
“而且……”皇帝还在继续,“这把扇子是朕亲自送出去的。现在,算是物归原主了。只是,我当初送的人,不是你啊。”
贼头跪伏在那里,浑身颤抖着,汗水已经将地面浸湿了一片。
“其实,接我扇子的人是个武艺高强的侠客。曾救过朕一命。现在纸扇离手,我料他是凶多吉少。不过,能杀得了他的人,也必定是个中高手,朕还真想找到此人,让他做个大将军什么的。不知道你是否有些什么线索?”
听到这句话,贼头不抖了,他斗胆抬起头来,说:“禀皇上,草民便是。”
“你?”皇帝怒喝,“胡说!”
“草民不敢欺瞒皇上。”贼头一边磕头一边把前后经过说了一遍。
皇帝一听,仰天慨叹:“无丰啊。朕给你荣华富贵,给你倾国权力,你不愿为我效力。今天竟然为了一个女子丢了性命,可惜啊……”慨叹之后,皇帝指着面前的贼头,怒斥道:“咄!你父亲花钱买官,贪赃枉法。是朕的父皇亲下圣旨灭他九族的。不想跑了你这一个贼子,冤枉忠良,还杀了他们一家。朕正愁缉拿不到你,今天居然还送上门来。来人啊,把这杀人的强贼给我拖出去,凌迟处死!”
贼头一听要处死自己,反倒不怕了,仰起头来,指着一旁的项员外,“你这假员外,说有大买主,诓我至此,原来是要置我于死地。”
贼头话没说完,旁边两个武士过来一把把贼头的脑袋又按回地上,生怕他的目光污了皇帝圣体。
“你可知我身边这位是何人?”皇帝看到贼头突然暴起,却不着慌,“他是功绩赫赫的前朝宰相,若不是老宰相自己想回乡享福,朕至今仍愿听他的进谏。”
贼头脸贴着地,仍不老实,“你这昏君,我好意来给你送扇子,你不仅不给钱,还要杀我!”
“给钱?”皇帝听了贼头的狂叫,忍不住笑了,“好啊。就让我把钱给你。来人啊,把这千万两黄金打成小刺球,把这毛贼扔到坑里,然后用金刺球慢慢埋了他!”
随着皇帝的一声令下,武士们毫不理会贼头的反抗,拖着把他扔进了行刑的深坑。坑里的贼头一开始尖叫着、咆吼着、谩骂着。等金刺球铸好之后,随着金刺球的投入,坑中传出的声音渐渐地变成了一声声惨叫,叫声越来越微弱,直到最后没了声息。
追魂刀恢复了平静,刀身上燃起的黑色烈焰无声地摇摆着。无丰此时感觉浑身无比舒畅,他笑着收起了追魂刀,继续向北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