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分高考作文引发的血案

我写了一篇高考零分作文

文/北邙

讲台上,老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射出的光有一点点阴冷。

“毛一。我托人查了,全班54个同学,只有你的高考作文是0分。”她把手里的卷子扔到我的桌子上,那是张一片空白的语文真题卷,半个月前的考场上,我曾亲手填满过一张一模一样的卷子。

“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你的作文究竟写了些什么?”

全班人“刷”地回头,神色各异地看着我。有惊讶,有嘲讽,更多的是茫然和怜悯。我知道他们想的是什么,我在这个班上当了三年的语文课代表,写了三年的模范作文,甚至拿过省级的金奖。可是在高考的战场上,却收获了一个滑铁卢般惨败的零分。

这是高考后的志愿填报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也是全班最后一次团聚在这儿了。同学们身上穿着的不再是熟悉而丑陋的校服,每个人都换上了颜色绚烂的各色衣服——有些女生甚至已经迫不及待地烫好了波浪卷,正讨论着最新潮的刘海款式。

高考好像是一个门槛,所有跨过它的人都在一夜之间长大了。

我的脸上并没有浮现出他们所期待的慌张或是痛悔,而是沉默了一下,然后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是吗?我记不得了。”

不是耍酷,而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曾经视作人生中最重要的高考,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让我挂心。

零分作文?

那就零分好了吧。

老师被我的态度有些激怒了:“不知道?不知道写的什么就能随随便便拿个零分?”

可我真的忘了。

我皱起眉头,苦苦思索起来,可还是记不得自己究竟写了什么,我转过头,看向右后方的吴雪:“小太阳,作文题是什么来着?”

“车。”她抬头看我,眼神清澈透明,甚至带着隐隐的笑意。全班只有她看着我的眼神丝毫没有变化,还是一样的从容温柔。她大概是班上唯一一个还穿着校服来参加今天报考会的人了,可能是因为这几天连续暴雨的缘故,天气有些转冷,她在校服外套里面穿了一件红色的帽衫,帽子从灰色的领口放出来,走路的时候一跳一跳的,和过去的三年一样,成为了满校园灰暗色调中唯一鲜明的红色。

“车?”我张了张嘴,“那我好像真的写跑题了,我记得我写的内容跟车一点关系都没有。”

奇怪,我写的究竟是什么?

我竟然一点都记不得了。

老师气得一拍桌子,说了声你们先自己讨论志愿,摔门就走了。

吴雪拉了拉我的衣角,示意我可以坐下来了,我扫了一眼全班,每个人都刻意地回避着我的眼神,好似在躲闪什么会蔓延的瘟疫一般。我叹了口气,坐了下来,熟练地往她的桌子上一趴:“小太阳,我考砸了,怎么办?”

吴雪想了想:“可是以你的成绩,就算作文是零分,总成绩应该还不会差到没边吧。”

“300出头,一本不到,二本有余。”比起我平时的成绩,这个结果简直算是灾难一样了。可我竟觉得不是很在乎,而是撑着下巴,看着眼前的吴雪,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那就只能选一个好一点的二本了吧。”她说,然后从桌上翻开厚厚的院校手册,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来,帮我找一下哪些学校一本360分能上,又有个不错的二本的。”

“咦,你发挥的不错嘛,数学超常了?”我有些惊讶。吴雪的语文和英语不差,尤其是托自家那个当翻译的老爹的福,英文口语和听力都是接近专业级别的。唯独数学一直不开窍,我经常嘲笑她脑袋笨,借着教她数学题的机会弹她的额头,说榆木脑袋要敲一敲才能开窍。

可我从来都没舍得多用一点力,她的皮肤很光滑,像是书上说的那样“肤如凝脂”,哪怕是在上面留下一个红印子,我都觉得自己像是在犯罪。

她点点头,然后冲我一笑:“对啊,没想到吧,最后是我比你高。”

我扁了扁嘴,露出不爽的表情。她嘻嘻一笑,伸出白嫩的小手揉了揉我的脑袋,示意安慰,然后又专注地低下头去查找合适的大学了。我其实没有什么不爽,反而觉得她考得好这件事让我很开心。高考之前,我跟她约定好,一定要报考同一所大学,她说他想去临海的城市,我说,我陪你去。

我的成绩一直稳定,比她高出十几二十分,没想到真正的成绩下来,反而是她义无反顾地迁就了我。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高考最迷人的,就是四个字:“阴差阳错”。

我趴在桌上看着她,随口嘟囔着:“车……这是什么破题目?我怎么一点都记不得了?有没有说什么车啊?”

吴雪的动作顿了一下,她没有抬头,而是轻轻地往旁边的窗外努努嘴:“就是那种车咯。”

我顺着她的方向往窗外看去,我们的教室在四楼,我刚好靠近窗边,能看到远处的操场。只见操场正中间,停着一辆浑身通红的消防车,红得像火,红得像血。

学校里哪来的消防车?

我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是整个人慢慢掉进了冰窟一样,手脚发麻,说不出话来。

“吴雪”。我小声喊道。

“怎么啦”?她抬头看我。

“没事。”我顿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好像是说给吴雪,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真的没事,就是想喊喊你了”。

报完志愿的晚上,我请吴雪吃了一顿烤肉。

她吃的不多,慢吞吞的,偶尔还会耐心地烤好一片土豆或者茄子,瞪着眼睛逼着不喜欢吃蔬菜的我苦着脸咽下肚子,才满意地点点头,说这才乖嘛。

我懒洋洋地夹起一块五花肉:“所有绿色的植物,都可以统称为草,我们是人,又不是牛、羊、骡子,干嘛要吃草呢?靠肉就可以活得很好了嘛。”

她哼哼两声,敲了敲我的筷子:“马上就要出门上大学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挑食。又不会洗衣服,连自己都没法照顾,你以后怎么办啊?别说你爸妈了,我都不放心。”

我厚着脸皮冲她笑笑:“这不是有你吗?”

“我也不可能照顾你一辈子啊。”

我心里咯噔一声,别看我跟吴雪关系融洽,外人看来俨然一对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恩爱小情侣,可只有我们俩自己知道,我们谁都没有捅破最后那层窗户纸。我是因为脸皮薄,多少次想要跟她表白,却没一次敢真的说出口。她是因为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干嘛?这就已经嫌弃我了啊。”我故意说。

“不是啊,”她笑了笑,“你以后总会找女朋友,总会结婚的,我们也不可能这样一直下去啊。”

轻飘飘的一句话,钻进我的耳朵里,好似千钧巨雷一般,炸得我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女朋友?她是什么意思?暗示我们之间没可能了吗?

我试探地问道:“如果……如果没有呢?”

“如果没有,就代表你的性取向有问题。不过我很开明,是不会因为这个就歧视你的。”她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道。刚说完就没忍住,被自己逗乐了,捂着嘴笑了起来。

她总是这个样子,每次到了关键的时候,都会若无其事地顾左右而言它,不给我一丝一毫袒露心迹的机会。

我曾无数次问自己,如果鼓起勇气——哪怕只有一次,主动地对她说出来。会不会很多事就不一样了?

在那些深夜里,勇气和热血来得总是格外容易,让我恨不得立刻跳下床冲到她家的楼下去。可每次真的面对她的时候,自己又好像变成了一只胆小的仓鼠,嗫嗫地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还在内心的苦苦挣扎时,却发现笑容从她的脸上渐渐消失了。她转过头看向窗外,神色中竟然出现了几分从未有过的惆怅:“毛一,你真的记不得自己写的作文了吗?”

作文?

零分作文?

这时候提这个干什么?

我有些奇怪地顺着她的眼神往窗外看去,拥挤的街道上车水马龙,可即使如此,路边一辆红色的消防车仍然格外得显眼,发出嗡嗡的警笛声,红色的顶灯亮着一闪一闪的光,晃得我睁不开眼睛。

……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我的喉咙因为恐惧而发干。

我觉得有一些事情已经不可逆转地发生了,一切隐秘的源头就是那篇蹊跷的零分作文,只有我想起来自己写了什么,才能揭开这个谜底,找到藏在所有古怪背后的真相。

可我究竟写了什么?

一晃眼,再看向窗外的时候,那辆消防车已经不见了。

吃完饭,我看了看时间,才刚刚晚上七点。

高考完之后,似乎连家长也默许了我们摆脱高中生的身份,可以拥有一定程度的自由了。所以,除了夜不归宿之外,父母给了我极大的空间和自主支配权——也许他们也知道,考完试之后,就是一场接着一场永不完结的狂欢庆祝吧。

“看电影吗?”我问。

她点点头。

售票处排满了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很多都是成双结对的小情侣,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还有一些三三五五的聚在一起,大声说笑着,应该是小范围的朋友聚会。

我转过头问吴雪:“小太阳,过两天有机会,我们把王紫萱和辛苑几个人都喊出来,大家一起吃吃饭唱唱歌吧。”

“好啊。”她说,“不过我不一定能来了。你们好好玩。”

“为什么?”我连忙问。

她没有回答我,而是抬起头看向电影的预告银幕条:“看哪部?《圣域传说》?你不是一直说想在电影院看一遍的吗?”

我刚想说“好”,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变成了:“算了,没什么意思,我还是陪你看《分手大师》吧。”

她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怎么转性了?你不是一直很讨厌邓超的吗?”

“忽然想看喜剧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含糊了过去,就拖着她开始选《分手大师》的座位,她的手指在显示屏上指指点点地选着位置,偶尔和我的手碰到一下,竟有些冰凉。

“你冷吗?”我问,“怎么手这么凉,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啊。”

她选中了最后一排边上的位置。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有这个怪习惯,看电影的时候总喜欢躲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说这样有安全感,久而久之,我也习惯了这个专属的观影位置。

电影比我想象中的好看不少,她在我旁边也一直吃吃地笑。看到后面半段,我伸手抓爆米花的时候,一不小心抓到了她的手,吓得我赶紧松开,又若无其事地抓了一大把爆米花,狼狈地塞进嘴里。偷眼看她的时候,发现她好奇地偏过头看着我。

“怎么了,没看过人吃爆米花吗?”我有些脸红,故意粗声粗气地说道。

“不是,我只是好奇……”她顿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没什么。”

“哇,你们这种吊人胃口的,话说一半也未免太过分了吧!”我不满地嘟囔。

她笑了笑:“先看电影,看完回去的路上我跟你说。”

因为这句话,后面30分钟的电影我看得索然无味,甚至不知道杨幂和邓超究竟有没有在一起,也不知道最后的那个唐大师像是被狗咬了一样的汪汪乱叫又究竟是因为什么。我满脑子都在回荡着她说的那句话——

回去的路上,她究竟想跟我说什么?

电影很快散场了,影院距离我们两个人的家都不算远,走路大概15分钟左右就能到了。

我跟她家住同一个小区,她住23栋1101,我住21栋1103,我们算是一对非同寻常的邻居。推开我的窗户,往前看15米的距离,就是她粉红色的卧室。有的时候,晚上打电话讨论问题,我们就抱着手机各自站在窗边,看着对方的睡衣和蓬乱的头发,像是面对面一样。

从小我听着她的钢琴声长大,老妈经常在吃饭的时候听到对面楼上悠扬的钢琴声响起来,恨铁不成钢地用筷子敲敲我的后脑勺,说:“看人家小孩多有才华,你就知道闷头看书,有什么用?”

可是听吴雪说,她也无数次被爸妈耳提面命:“对面楼上的小男孩作文又获奖了,看着人家父母抱着大红烫金的奖状得意地回家呢,你整天就知道弹琴,也不知道看点书,好好学习。”

我跟她是高一开学的时候认识的,在同班之前,我们无数次地在傍晚的小区里各自背着书包擦肩而过,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却连一声招呼都没有打过。在进入新班的第一天,我们就默契地坐在了一起,从早上聊到晚上放学,像是一对久未蒙面的老友。

我喊她“小太阳”,因为“吴雪”就是“无雪”,这不就是太阳出来了吗?还有一层意思我从来没说过,对于我来说,她的存在就像是刺透漫漫长夜的一个小太阳,给了我光明和信心,指引我勇敢前行。

她就是我的太阳,专属于我的太阳。

她总叫我毛衣,这倒是不奇怪,因为爸妈给我取名时候偷懒,就干脆用了最简单的那个“一”,毛一毛一,听起来不就是毛衣吗?

记得有一次上语文课的时候,老师讲诗经,说里面有一首非常美的诗,叫《蜉蝣》。她说的时候,轻轻地念了起来:“蜉蝣掘阅,麻衣如雪……”

麻衣、如雪?

这个谐音让我的心好像跳得快了一拍,回过头去,吴雪也正趴在桌子上,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我,像是一双扇动翅膀的小小蜉蝣,灵动而美丽。

从那之后,我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首诗。

离开电影院后,我低头一句话也没说,默默数着步数。

不多不少,走到第一百二十七步的时候,她说了散场后的第一句话:“毛一,你喜欢我吗?”

我的头猛地抬了起来。

我……喜欢吴雪吗?

这还用说吗?

我转过头看着她,她恰好也在抬起头看着我,她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装满了整条银河。这一瞬间,我竟觉得自己的大脑有些停止运转,只能僵硬地点点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而不是自己嘴巴里发出来的:“当然……喜欢啊。”

“有多喜欢呢?”她扑哧一笑,背着手,歪着脑袋看着我,夜风吹过她的发梢衣角,她站在暖黄色的路灯底下,巧笑嫣然。

我看着她的笑容,像是在这一秒中走完了一生的道路。

有多喜欢呢?

我看着她,一些句子像是水到渠成一样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回忆潮水般地蔓延开来,我忽然想起了那个炎热的夏日考场里,笔尖落在纸端上发出的沙沙的声音。

吴雪一步一步地靠近我,我甚至可以隐约闻到她身上的淡淡幽香。

回忆错乱地交织在一起,白色的裙子,血光,失去呼吸的柔软躯体,炎热的夏日,考场,作文,红色的消防车……所有的一切在我的脑海中翻滚纠缠,抽丝剥茧,我痛苦地捂着脑袋,倒在地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在那一片混沌难分的记忆里,一只小小小小的白色蜉蝣缓缓张开翅膀,腾空飞了起来。

我忽然想起来了,自己曾经在那个时候究竟写下了什么。

“……从很多很多年前,我的青春刚刚萌芽的时候,她就映进了我的眼帘,像是樱花铺满林荫的道路,像是水滴落入一片汪洋大海,也像是孑孓独自的旅人终于找到了久违的同行者。”

“但我想她是不知道的,我从来也没有敢告诉她。我只好在她看不到的角落里静静看着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接近她,我喜欢看她的笑容,她笑起来的时候,整个学校都亮起了光。”

“从15岁到17岁,她在我的身边,见证我走完了三年的青春。见证着每天早上的朝阳和傍晚的夕沉;见证着晚自习结束后的凉风和漫天星光;见证着春夏更替,冬秋来往;见证着我一点点的蜕变,一丝丝的成长。”

“青春的时光总会逝去,但她的笑容却永远铭刻在我的心里。每当想起她的时候,眼前就出现了那个面带浅浅笑容的,穿着白色衣服的恬静女孩。”

“我想,青春如果真的可以不朽的话,对我来说,她一定就是那全部的意义了。”

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无法控制地顺着我的两颊流了下来。

我想起来了,我曾经写过的作文,那一年的题目,叫做《青春不朽》。

我写了她,我的小太阳,我最心爱的姑娘,她永远留在我的青春里,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步。

吴雪蹲下来,伸出她的小手,在我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带着一点点熟悉的亲昵,难以名状的不舍和一些些的欣喜。

“你终于想起来了,毛衣。”她轻声道,“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别再让我成为困住你的笼子,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该放下了,不是吗?”

骤亮的白光突然亮起,我浑身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那辆红色的消防车像魔鬼一样出现在她的身后,刺眼的远光灯将吴雪吞没……

“不要啊!!”

我猛地睁开眼睛。

窗外,温暖的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中照下来,照得我有些眼花。一个浑厚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太太,您先别急,他刚刚清醒过来,我们还要观察。”

我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手里拿着纸笔,眉头微微皱起,正在看着我。他的旁边站着我的母亲和姐姐。记忆里的母亲满头黑发,精神十足,总是大着嗓门喊我起床,让我抓紧写作业。可是现在,她的鬓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长出了点点白发。她紧紧地握着姐姐的手,满是担忧地看着我。

“毛一,你现在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我茫然地点点头。

“现在是哪一年?”

“2014?”我看着他们的脸色变了,才低下头,无声地笑了笑,“不对,应该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吧。”

“现在是2017年,距离你的志愿报名会结束,已经整整三年了。”医生顿了一下,“你还记得这三年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三年了?

那她也应该早就入土为安了吧。

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看着母亲笑了笑,说:“妈,别担心,我醒过来了。”

三年来,我在自己虚构的世界里轮回了一遍又一遍,和想象中的她重复着每一天的学校生活,逃避着现实。我对自己的记忆进行了篡改,事实上我从来没有写过什么零分作文,只是鬼使神差地在那篇名为“青春不朽”的题目下写了一封长长的情书罢了。我记得全班同学神色各异地看着我,也记得那天晚上的电影和烤肉。而我最想做的是,要忘记一些事情,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

那场暴雨夜里,轮胎打滑控制不住向我们冲过来的消防车。

倒在血泊里,永远失去了气息的女孩。

瘫坐在路灯底下,从此失去了全世界的自己。

“医生,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嗯?”

“能告诉我……今年高考的作文题是什么吗?”

医生和我的母亲对视了一眼,才有些小心地回答道:“昨天才结束今年的语文高考,我如果没记错的话,题目应该是‘车’。”

我楞了一下,泪水忽然抑制不住地喷涌而出。

原来是真的。

耳边,医生仍在从专业的角度,絮絮叨叨地向母亲和姐姐介绍,他们用了多么先进的疗法,把我从长达三年的癔症和精神分裂的困扰中拯救了出来。告诉他们我的情绪激动,是非常正常的现象,渐渐就可以平复,只要采取他们的后续治疗就可以了。

只有我自己知道,究竟是谁,把我从沉沦无边的泥泽中拉了起来,刺透了漫漫无尽长夜的黑暗。

对不起。我会好好的。

我会照顾好自己,不挑食,不沉沦,从头开始,好好继续我的人生。

连着你的份儿一起。

我最心爱的小太阳。

我转过头去,看向窗外。阳光照在窗台上,一只小小的白色虫子缓缓张开了翅膀,好似穿着一件透明的白色裙子,轻盈地腾空而起,向着太阳的方向飞了过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光幕之中,再也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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