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尔多斯》2017年第二期上发了王利荣的三篇短篇小说,我重点看了第一篇,大略看了后两篇。所以可能在下面的篇幅中,重点也会聊一聊第一篇,当然,也会结合以前看过的他的一部分小说。
我周边有一些喜好写作的人,时不时就动笔写一篇出来,可是,有时太紧绷了,写下的文字让人感觉他不是在动笔,倒像是在动武——一举一动都像个端着肩膀、绷着脸的主席台就座者。又像个一门心思想造个儿子出来的求子心切者,只注重最后的结果,反倒忽略了过程之美。
过程之美,是世间万物生发凋谢的周期,也是它们的魅力所在。写作当然也概莫能外,写小说尤其是。
注重过程,方能投入进去,用心用意,投入进去是最好的状态。
我身边还有一些人说,小说不好写啊,太投入了,容易暴露自己的内心世界,被熟人看见了,难免对号入座,日后后患无穷。
我不知道说这话的人,要如何对待写作这件事情。
写作,最本质的作用,是用来表情和达意的。小说当属前者。想想你在恋爱时的心态,大概是一生之中表情最密集的阶段吧,为什么不觉得肉麻,因为又投入又真诚,早就忘了别人怎么看这回事——投入方能忘我,忘我了就更容易投入。从这个意义来理解,写小说和恋爱是一样的过程,小说,是作者和自己内心的热恋,介质是文字。所以,如果你不真诚,这事没法做,你怕别人对号入座,这事也没法做。
王利荣比较勇敢,最起码比我遇到的许多喜欢写小说的人都勇敢。
有时,他甚至敢于向别人宣称自己在写小说,甚至敢于宣称自己的小说中会出现多少个人物。虽然,这样的做法未必值得标榜,但最起码的勇气是有了。
其次,他敢于在小说中大胆地写出自己隐秘的欲望。
就比如这篇《老有所依》,一个老男人对一个小萝莉含蓄深沉而又无比压抑的激情与欲望,在灰色的生活底色上铺排开来——王利荣在近两年的小说写作中,一个重要而经常出现的命题,就是男女之间的爱欲纠缠。
关于男女这个命题,我觉得它和其他人类史中的重要命题一样永恒。
打开你的脑洞好好想想,在你所接触过的各类小说作品中,纯粹无涉男女关系的有几件?因为这是人类的原动力之一,同时也是文艺创作的母题之一。
敢于直视这个命题,并且让它出现在自己的笔端,这样的写作才是勇敢的,也才是有希望的。这一点,王利荣的小说方向是对的。
可是,这篇短篇小说里面,出了一点问题:勇敢虽勇敢了,但却有点儿不真诚:小萝莉的出场突兀,生活背景也突兀,她吸引老张的地方在哪?仅仅因为老张也有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儿?如果是这样,虽然也可以说通,就是老张把对女儿隐秘的感情转移到了其他年龄和女儿相仿的异性身上。
但是,根据小说中其他篇幅的描写来看,老张主要是一个性格内向寡言、但又不甘老去的人物,看到小萝莉,唤起了他内心的想要重回年轻的欲望——这大概才是作者想要表达的主要的情感寄托。这种感情,说到本质上,也就是欲望之火点亮的生命之光。
可惜,这点光亮稍纵即逝,小萝莉后来去了外面的世界,再没回来,点亮老张欲望之火的火种没了,老张的生命之光在晦暗的时光侵蚀下,熄灭了。老无所依,大概指的就是:人到中老年之后,失去精神支撑,尤其是欲望激荡之后,摇摇欲坠的模样吧。
可是,因为作者没能真诚而仔细地描摹刻画老张和小萝莉各自的生存状态与内心世界,导致人物模糊而单薄,从而进一步导致他们的爱恨、消亡的力度削弱,震撼人心的力量也就随之减弱了。
所以,真诚,真诚,真诚,这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我不能苛求一位还处于摸索期的小说写作者能够一步到位,写出直指人心的力作,慢慢进步着,就是好的。
最后说点小小的建议:短篇小说写作有个规律,有话则短,无话则长,含蓄隐忍。这些特点导致短篇小说会呈现出“诗”的特质。当然,这不是定律,创作这件事情,从来就没有定律,就像人心的鼓噪与动荡所呈现出的暗黑与深沉,从来就没有一定之规。而作为一位小说写作者,就是要在这片深海之中,真诚地捕捉到这片螺音,并且把它忠实地传递给读者。
利荣加油。
ps:《鄂尔多斯》,这是一本具有国际国内双刊号的纯文学刊物,发行量500本,发行方式主要靠作者读者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