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大时代道德篇（一百二十一）：苦心中，常得悦心之趣；得意时，便生失意之悲。
民国十一年，直系军阀的扛纛人吴佩孚，于第一次直奉战争中打败张作霖之后，又和粤系军阀陈炯明结盟，南军顿失倚柱，吴佩孚的威风则正值不可一世。不过这也是直系军阀没落前的狂欢，这位“玉帅”接着就被扶上台面，虽然严令禁止贺寿，平素以“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怕死”来自居的吴佩孚，旧部仍在洛阳为其五十岁生日贺寿。吴佩孚本来以尊崇“关岳”自立，这次做寿挥霍的程度，堪称出人意料。当时各地直系军阀通过各种途径送往洛阳的礼品，除珍奇的金玉珠宝以外，其他所谓字画嶂绣，更是不计其数。其中特殊的有湖北督军萧耀南除送贺礼外，还有“大鞭炮”长串，用百万个鞭炮编结而成，约有五层楼房那样高，用两架大云梯才能挂着，要十余个壮汉方能抬得动。
另外，萧耀南还送大蜡烛一对，每支烛重百斤，也要数人合力才能抬得动。因此，洛阳大众也给萧耀南送了一个别号，称他“萧蜡烛”。前陕西督军陈树藩，送来鱼翅席千桌食材，外用真金铸像五百尊，每尊重二两五钱多，向吴佩孚贺寿。湖南赵恒惕送了一对湘绣寿轴，祝贺吴佩孚的大寿，寿轴上面写着“洛阳三月花如锦，南极一星光烛天”的联句。据说是长沙的名士，集唐诗的成语为对。吴佩孚对这种文雅之物特别喜欢，把它挂在中堂第二对，可见那是第二重要的寿联，自然还有第一号寿联，却轮在康有为身上。他的联句是“牧野鹰扬，百世功名才值半；洛阳虎视，八方风雨会中州”。
本来吴佩孚向以“武圣”自居，得康有为对他称赞，当然受宠若惊，把它作为中堂第一对，并且马上封了四百银元作为谢礼，派人送往康宅。吴佩孚的幕府中除了一批武官，还有一群逊清遗老。他们闲着无事，就推敲这些联句，对这些联句很为不满，说这寿联是“挽联”。原因是“百世功名才值半”，就是说吴佩孚五十岁，已到了百岁的一半，从此就完蛋了。他们又不敢在吴氏头上泼冷水，所以只把“一代声名齐河岳”这一句，来代替“百世功名才值半”，以掩盖“凶夕匕”。至于赵恒惕那一对寿联的下句“南极一星光烛天”的主题，也很有问题。因为“光”也是可作“完蛋了”解释。
最终，因为怕得罪新归入吴佩孚帐下的赵恒惕，也就马虎过去，不再计较。大寿做完以后，吴佩孚把收到的贺礼保存起来。为了安全起见，将其运往汉口租界去贮藏，一共租了七处仓库。民国十五年十月，南军在武昌围城四十余日后，因为吴佩孚麾下守军吴俊卿部倒戈，南军攻入城内，湖北督军陈嘉谟化妆为“挑水夫”逃遁仍被擒，吴佩孚心腹爱将刘玉春也被捉，直系军阀经此一战也一蹶不振，吴佩孚的“百世功名才值半”，至此也算是一语成谶，北洋军阀作为清末民初那群鹰扬的鼎新求变者，最终不过也变成了自己曾经反对的那种人。
参考资料：《北洋军阀统治时期史话》、《菜根谭》、《直系军阀没落过程的种种闹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