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开口,“我们聊到曾经,聊到我死去的丈夫,”她突然看着我说,“觅,有件事你从来都不知道,我是被你爹从河南骗过来的。”
我被这一连串的意外突袭,导致大脑宕机,怎么也理不清思绪,孰是孰非突然变得尤为遥远。
我只是想力所能及地出一份力,从没想过会变成眼前这副模样,除了当事人我的母亲和她的丈夫,其余几人都被真相弄得神志不清,有些迷糊。
“觅,你就没想过为什么自己没有外婆外公,阿姨舅舅吗?”母亲颤着嘴唇继续说道,“我老家在河南南阳,上有两个哥哥,下有一个妹妹。在我十八岁那年出门打工,碰见了你爹。他说他家乡有份待遇不错,还是公家的铁饭碗工作,可以推荐我去试试。”
“年轻时,多好,可惜为无知买了单。我兴冲冲来到北方,充满希望,以为是大连的某个大型国企,他骗我说是企业在漠河的分部,信以为真的我刚走在漠河的土地上,就再也回不去了。知道你父亲,当时脸变得有多快吗?他粗暴的抢走我的行李,把我的身份证藏起来,让我再也无法离开……”
老朱眼泪纵横,紧紧抱着母亲,“当知道她的遭遇时,只觉得人啊,都命苦,不由自主地想抱抱她,给她点支持而已。”
母亲沉浸在过往,“为了将我留下,你爹用了各种法子,拼了命想要我怀孕,可笑的是,怎么都怀不上,他气急败坏,居然拿链子把我锁在家里。动不动就打我,骂我,说我是不会下蛋的母鸡。那种昏天黑地的日子里,我拼了命逃过几次,却怎么都逃不了,总会被抓回去打一顿。最后我认命了。”
“觅,最后你来了。你知道当得知怀孕后,我的心情吗?我突然就释然了,感觉自己有了依靠,再也不是独自一人。你爹看在怀孕的份上,给了我自由,变得谨慎贴心,那几个月,是我到漠河后过得最安心的日子。直到生下你,你爹又开始慢慢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动辄打骂。”
“但我再也不怕了,我有你了,就已经心满意足,虽然他对我不好,对你却十分上心。”
听到这里,我才想起来,为什么小时候我总那么厌恶父亲,他那副多变的脸孔怎么看都觉得虚伪和不堪。在母亲前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在我面前巧言令色,万般讨好。
我看不惯母亲忍字当头,也难以接受父亲霸道强横,这种家庭氛围下,我的内心也变得淡薄,对人对事无动于衷,对情这一字更加难以理解。
来龙去脉,已经清楚明白。我需要时间消化,最后我拿出那张马场老板李总给的卡递过去,“别的我帮不上忙,这个就当我一点心意。别的不奢求,希望我的母亲,余生有人照拂,只留健康快乐。”
回程路上,黎澄不由分说紧紧拽着我的手,在他看来,这些过去会像魔咒一样让我变得低迷消极。
不管我怎么解释,其实并无大碍,他一概不听。只是妥帖地帮我整理所有行李,订好机票,一路南飞。
直到我踩在柔软的沙子上,还晃不过神。
“不是直接回家吗?我们为什么会在这?”
黎澄故作神秘,眼里带些心疼,“你需要时间休息放松,你老板那我已经跟他打声招呼过了,你猜他怎么回复我的?”
见我没有回答的意思,他自顾自话,“他说,嗯,玩得开心,照顾好表弟妹。”
调侃的意味无比延绵,可我就是硬不起心肠严词表明立场,可能是那张在阳光下无比灿烂的笑脸让人升不起拒绝的念头吧,我计划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好好跟他说一说。
夜晚降临,一群人在海边篝火闲聊。我喝了几口酒壮胆,第一次主动拉着黎澄说去散步。
三亚的海,在夜晚显得十分安静,水花声诉说着海的深情,亦如黎澄那双深邃的眼睛,总让人不自觉深陷其中。
‘“应该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吧,”我思量半天,只找到了这个开头,这让我有种欲盖弥彰的嫌疑。
果不其然,黑暗中我听见黎澄轻轻笑了一声,“也还好,人人都会有喜欢的对象,可能恰巧我长在了一些人的审美点上。”
明明有着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却对自己的帅而不自知,回忆过去,似乎他一直以来都不在乎外表所带来的诸多好处,这不禁让我对他的父母产生了莫大的好奇。
“你的父母呢?”
“他们现在应该在国外度假吧,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们了,”黎澄反握我的手,小心揉搓,“我的父母,挺有意思的,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还总拉着对方非要用脚去丈量世界。”
他转头看向我,“等他们回来,我带你去见见。”
这一刻,我被吓得瞬间抽出手,“黎……黎澄,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
一肚子的话还未出口,就被堵在嘴边,黎澄好闻的气息瞬间灌满我的全身,唇间娇软的触感顿时让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我这……是……被强吻了……吗?
身体僵硬如同生锈的机器,每个关节都长满了铁锈,哪怕轻轻转动一下,就会发出咯咯的声音。心跳和呼吸一度有些停滞,我的眼里盛满了整个黎澄,他闭着眼,犹如天仙。
等我反应过来,黎澄已经离我几米远,贼兮兮地说,“玫瑰佳人在侧,我只能趁其不备,你可不准打我。”
我气的七窍冒烟,道了声,“淫贼。”
酒精发作,脚步有些虚浮,我跌坐在地,单手撑着远眺海平线,尽管入目之处全是黑色,也挡不住此刻心情的悦动,在这种情况下,我居然滋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和快乐。
我把它归于酒精迷惑人心。
黎澄在我几步远落坐,学我单手撑地,可比我优雅多了。
“黎澄,谢谢你。”我说得很真,前些天像过山车一般的变动,此刻突然安谧,情绪不免难以承受。待在海边,聆听潮涨潮落,思绪由崩溃的边缘转安,黎澄帮了大忙。
“真感谢我,就请认真看看我。”黎澄话里带着期许和真诚,这让我无所适从,一如当初咖啡厅的第二次碰面。
“黎澄,为什么你这么执着于我?我哪点,让你这么难以放下?”后面我本还想加句,我改还不行吗?可仔细一咀嚼,太过无情。
黎澄靠近坐在我身旁,轻声说,“觅觅,我给你讲个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