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下电梯的下降键,电梯从7楼缓缓降临。他静静听着那空荡竖井中钢索摩擦的嘶嘶声,恍惚时间仿佛过了很久,他瞟一眼显示屏上6变为5才记起自己是在5层。他想着电梯里是没人的,但就因无人却更让人好奇和恐惧电梯门打开时的情景。门开了,里面如他所想,空无一物,只有电梯坚硬的金属内壁和那“空间”,他挤进空间的身体里,按下“1”。门关上,空间只有头顶的换气机在发着微弱的声响,凉凉的风从上面落下来,他耸了耸肩,把手揣进了衣兜。无聊间转动眼睛瞥见侧面内壁上那个面容熟悉而陌生的少年,他面无表情,一副黑边白支架眼镜,刚烫不久的卷发堆在头上,酒红的呢子大衣,暗蓝的九分长裤,黑白的板鞋,没什么出奇之处。是放在人海中立马会被淹没的存在。只是他望见那双眼睛,镜片后那双平日会蒙着雾气不真切的眼睛,在那一刻真切起来。他了解,他的“天国”在降临,一种山寺的钟鸣此刻正在他的眼中敲响。
他走出电梯,脚下的板鞋在教学楼寂静的过道踩着奇妙的声响。风从前面吹来,他把大衣裹紧了点,“冬天是真的来了。”他想着。走到教学楼外的坡道,楼上教师讲课的声响传来,像穿越山林的风。他找了一辆停在路边的共享单车骑上。刚一起步,他有些后悔了,风凛冽地刮过脸颊,划着握住龙头的手掌。着一条道去往开水房的道路上今夜只有两三人,他们结着伴,说着愉快的话题发出爽朗的笑。他忽然在车上想起清晨这条路的光景,那时人群像去上游产卵的大马哈鱼挤满了道路。鸟鸣在头顶上空响着,抬头却望不见鸟的踪迹。下训的国旗班队员逆流而下,他们穿着黑领的白外套,统一的白鞋,脱去训练的严肃,也算变回了正常的大学生样子,正常的孩子样子。他拿到了事先放好的开水壶,走过每日都会有饭菜残渣从下水道涌出地面的食堂背面,路上他看见一个摔碎的开水壶,内胆的碎片在地上闪着银白的光。
提着水壶回宿舍的他,一股无力感涌遍全身。他的生活很平凡,没什么高雅,他还得憋着劲上六楼,喘着气到宿舍门口,室友可能在唱歌,看书,打游戏。被放置在门口的厕所在开门时总会闻着它的气味。“我也好想写一个巧妙的让人认同的故事。”他想着,推开门,异味如约而至,邻床的室友在唱着歌,窗边的一位玩着游戏。回到自己的座位,打开灯,抽出本子,拧开钢笔。他想,他应该写点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