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美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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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五点多就起来去赶车回家,现在在火车上上很困,却怎么也睡不着,闭上眼睛全是那个场景。我们在讲台上哭,家长和孩子们在下面哭,那几个平时特别调皮的小男孩在教室最后面哭的最厉害。 单曲循环着《不完美小孩》,回想着在黄冈小学的这十几天……还记得刚来的那几天,我简直都要崩溃了,简陋的环境、陌生的孩子、白天的炎热和晚上的蚊虫、还有特别硬的木板床,我是第一次支教,虽然我知道支教的条件艰苦,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真的处在这样的现实中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想要退缩。我一天看三遍日历,倒计时回家的日子,度日如年。做饭洗衣服洗头发都得自己来,没办法洗澡,厕所也特别脏,基本上每一条都在挑战我的极限。我跟我朋友吐槽说, 我以后再也不想再支教了,天天跟炎热的天气和无穷无尽的蚊虫斗智斗勇,我根本找不到支教的意义。在最开始的那几天我几乎天天都在怀疑。

后来和孩子们渐渐熟悉了,知道了几个孩子的名字,虽然那对双胞胎还是分不清楚。后来几天的天气也凉爽了好多,几乎天天都下雨,我最喜欢下雨天了。晚上的虫子因为天气的原因也少了很多,我觉得情况开始好转了起来。说好的早晨八点开始上课,不到七点,我们在吃饭的时候,孩子们就骑着自行车到了学校,问他们为什么这么早就来,他们说在家也没事爸妈很早就起来去地里干活,他们只有来这里,才能找到跟他们玩的。看着他们身上破旧的衣服和拖鞋,听着他们嘴里的方言,看着他们脸上朴实害羞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我心里的某个地方突然被击中了,心里有种奇怪的想法,想让时间过的慢一点,跟他们再待久一点,但是看着腿上被蚊子咬的一个又一个的大包以及身上好几天没能洗澡的灰尘,又想赶紧回家收拾收拾自己。日子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过去了,在我的这种矛盾的心理中。

我从小就特别喜欢唱歌,但是从来没有人说过我唱歌好听,也没有人说过我唱歌不好听,所以我一直到现在都喜欢唱歌,但是我没有自信,在别人问我的时候,我只会说我的爱好是唱歌,不敢说我擅长唱歌。我给他们上的第一节课就是唱歌课,教他们唱我们的营歌《栀子花开》,我因为对唱歌感兴趣所以积极的想教这节课。我本来想让他们跟着音乐唱,可是他们说让我先唱一遍 让老师教,于是在教室里,四五十个人,还有门口站着的当助教的辅助我这节课的我的队员,我开始张口唱。毫无征兆的,不在我预料范围之内的,孩子们说我唱歌好听。于是,在这个炎热的夏天,在一屋子的小孩面前,我找到了唱歌的自信,我开始大胆的唱歌。我教会了他们《栀子花开》 ,还教会了他们《不完美小孩》。我特别感谢他们,与其说我教给了他们什么东西,倒不如说他们带给我什么,比如说自信,还有勇气。

结营的前一天,跟他们说了明天有个联欢会,给家长们表演表演这几天学到的东西,再三跟他们强调要穿校服,不能穿拖鞋。第二天上午他们都很认真的在为下午的联欢会排练,看的出来,他们很兴奋,也很认真。一会有个家长来送东西,小孩虽然穿的凉鞋,但是他妈妈还是给他买了布鞋送来,因为没法带着他去买鞋不知道哪个号合适,所以他妈妈拿了三四双不一样号码的鞋子 让他一双双的试一试。看着他们母子俩在门口试鞋,我的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原来他们都这么重视我们嘴里说的所谓的联欢会……

最后一天的下午说好的三点开始,可是突然下了一场特别大的雨。我记得我们之前高中每次到考试或者开学都会下雨,当时还跟同学开玩笑说这场大雨是为了渲染我们即将要考试的悲伤的心情,这次的这场大雨 难道也是为了呼应我们即将要离开的悲伤的心情吗?大雨并没有浇灭孩子们的热情,联欢会进行的很顺利。当他们合唱《栀子花开》还有《不完美小孩》的时候,还有他们表演手语的时候,看着他们卖力的歌唱,认真的表演,作为教他们的老师,我的心里一阵感动,看着自己教出来的学生最后表现的特别好,就像一个做父亲的看着要出嫁的女儿一样,满意中又带着我们即将要离开的不舍。最后,我们几个志愿者还有家长和孩子们都聚集在了一个教室里,终于,还是要说再见了。

我的队员之一王衍菊小姐姐负责最后这个环节,她说hello,孩子们都回应她说hi,她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带着你们说hello和hi了,当她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已经哭了,明明前一天晚上跟朋友聊天的时候我说明天下午我可能会哭,朋友说你可别哭啊要忍住多丢人啊。我们每个人又重新给孩子们做了一遍自我介绍,轮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哭的泣不成声了,我说我是金玲姐姐 不要再叫我精灵姐姐啦,虽然你们唱歌总是跑调,虽然你们唱歌跟原唱的时候总是唱的很快,虽然你们做手语的时候总是忘记动作,但是我就是喜欢你们,我希望你们都能好好学习,将来走出这个地方。教室里哭成一片,家长和孩子们在下面哭,那几个平时特别调皮的小男孩在教室最后面哭的最厉害,还有一个小男孩转过身去背着我们哭,我特别心疼。我们队里的两个男生之一, 广华,孩子们心中的大长腿哥哥,他平时对孩子们最严厉,他说,我平时对你们特别严厉,为什么呢,因为我知道我们会有分离的一天,我希望我对你们严厉一点,到时候你们想的全是我的不好,就不会伤心了。听到他这么说,我哭的更厉害了,我甚至在怀疑,我们为什么要来支教呢, 来了就会有分离,为什么要让这么多这么小的孩子来承受分离的痛苦呢,想到这里我不忍心再抬头看孩子们一眼。

最后我们拍照留念,跟孩子们拍了好多好多照片,跟他们留了我们的手机号,我再三叮嘱他们想我了一定要记得给我打电话啊,我想你们,虽然后半句我没有说出口。我看孩子们的心情都好了很多,小孩子嘛,一会儿就好了,我的心情也恢复了好多,那对双胞胎的妈妈过来跟我们说话, 她说这几天辛苦我们了孩子真的学到了不少东西,然后她又说,那俩孩子平时都不怎么哭,在家怎么说他们打他们都不哭,这不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说到你们要走了,他俩啊就哭了起来,他们还真是喜欢你们呢……后面的我没有听清楚他们妈妈说的什么,听到这里我又忍不住想要哭,我跑到教室里偷偷的哭了一会,我真是太难过了。

这就是我第一次支教的经历,我就是这么没有出息,以至于到最后一天晚上我们收拾教室的时候,我打开教室的门,打开灯,看着空荡荡的教室我又哭了起来,我再也不能在每天早晨打开门和他们一起唱歌了,我们的故事结束了。

之前听一个学长说过,其实去支教,能带给孩子们的很少很少,带给自己的才是最多的。我现在才切实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我们在这里呆这十几天,教给他们舞蹈唱歌手语手工等东西,他们学会了,可是一段时间可能就会忘了。我们走了以后,他们的生活还是会恢复到之前的轨迹上, 我们只是他们生命中呆了十几天的一群过客,我不奢望他们能够记住我们,记住我,我希望他们能够受到我们的影响,得到成长,比如说能够改变开学后的学习态度,或者通过这些特长课找到自己真正热爱的东西,改变哪怕一点点,我们也会很开心。

回到家后,我的生活也恢复到我的轨迹上,吃饭,睡觉,偶尔也会想起他们那群可爱的孩子们,想到我这十几天的支教时光。日子只能往前走,一个方向顺时钟,生活在继续,只是我再也听不到唱的比他们还好的《不完美小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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