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和水唯一的不同啊，就是酒会越喝越暖，而水会越喝越寒。

写点东西或许可以让人平静，将人从长久的焦虑不安中解救出来。那么，从哪儿开始呢？——《东邪西毒》

最近又重温了这部片子。产地是香港，时间是1994年。那是世界电影奇迹般火花大放的一年。而王家卫的这部电影，自然轻松名列华语影坛前茅。颇具西域风情的外景、宁静悠然又不失阵阵涟漪涌起的画风、稀少却又恰到好处的台词、演员们深沉的双眸、一个又一个看似毫无关联却仅仅依靠的小故事，或者悲、或者喜。所有这些，无不是片子的亮点。这么多值得夸耀的地方，哪儿最好切入呢？

这是一个出现在射雕英雄传里的故事，这是一个讲了那么多儿女情长的故事。

不错,就从儿女情长入手。其实所有的爱情故事讲来讲去都在讲那么几个同样的问题，千年不变：“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喜欢我的人我不喜欢！”又或者是爱情与面包选择谁的问题。你看看，无数脑残言情小说讲烂了的话题，王家卫用几个镜头、几段对白就都给你表现出来了。这里当然不是要有意褒扬家卫，只是这样的电影的确很少。

那么，“情为何物？”这千古一问，王家卫是怎么回答的。可以说他回答了，也可以说他没有回答。

西毒欧阳锋：他很不幸地爱上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也很不幸地爱上了他。相爱本是幸福的。可为什么不幸呢？…因为，那个女人最后却成了欧阳锋的嫂子。 “我一直以为他会对我说出那个三个字的。可他就是不说…他太自信了。他以为我一定会嫁给他，可谁知我嫁给了他哥！”欧阳锋的嫂子最后是这样郁郁而终的。都说欧阳锋无情。的确，他孤身一人，行走江湖。只为利益而动，刀口舔血也能全身而退。而他真的无情吗？恐怕不是。他，去过白驼山无数次，尽管都是在梦中。永远做不完的梦……

东邪黄药师：他是一个浪子，他是一个负心汉。但影片一开始却有他这样的一段台词：“这是一壶可以忘掉过去的酒，喝了它，睡一觉。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之后，他又借别人的话否定了：“其实，世上根本没有这样的酒。”确实没这样的酒，因为一个人想要忘掉什么东西时，结果反而记得更清楚。

武士：他总在谈论桃花，他喜欢桃花开发的每一个季节。而我们后来才知道，他的妻子就叫“桃花”。只是，他的妻子没有爱他，爱的是另外一个人。武士的结局是悲惨的，他死在了马帮的刀下。为了救一个姑娘。我们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我们也无从得知他最后对姑娘的那个吻里究竟有些什么东西。但电影告诉我们，他真的死了，死得很惨。被苍蝇覆盖着面庞。

乞丐洪七：这是个乐天派，随遇而安。他似乎很幸运。因为有个对他不离不弃的妻子。

“你走吧！你一个女人，整天跟着我干嘛？”

“我不走。”

“你走啊，回家去。”他推她。

她不说话，也不动。

欧阳锋认为，洪七有这样的好命，或许是因为他够简单，想到什么就去做，不像江湖上的许多人。比如他自己。

也许在爱情里，被爱是幸福的，不被爱是苦涩的。可是对于行走江湖的英雄来说，孤独终老又有什么关系？“无情者伤人，有情者自伤。”多么冷酷却又现实的哲理。然而身为大丈夫，焉能无情？正所谓：“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但是，最理智的做法却又是将这儿女情长、小情小爱深藏于胸中，之后独赴江湖，杀出一片天来！但即便如此，掩藏在内心的孤独却是无法排遣的。“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章培桓先生在谈论曹操这首《短歌行》行时，说到了一代奸雄的终极孤独。“丞相非在梦中，是世人皆在梦中尔！”英雄似乎把一切都看透了。然而，他们却活得太累！我们都是凡人，不能总是醒着，偶尔也得做做梦，梦一些不可能的事。聊以慰藉吧。

影片里，欧阳锋的一句话颇有几分道理：“以前总以为山的那边会有什么风景，后来发现翻过那座山，只是另一片更大的沙漠。”可总还是有人会拼了命地去翻山越岭。“虽千万个人吾往矣。”突然想到《飞越疯人院》里的麦克墨菲，他45度角仰望天空说：“去他妈的，我总算试过了，起码我试过了！”可也有另外一种人生态度，他们是颜回那样的：“一箪食一瓢饮，居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亦不改其乐！”

1995年，有一个人，有一部电影很好地回应了《东邪西毒》，那就是刘镇伟的《大话西游》。依稀记得至尊宝的那句“千古名言”：“只能怪相逢恨晚，造物弄人了。”这分明就是欧阳锋、黄药师、武士等人内心深处的呼喊。是一个男人在面对面包与爱情这两难选择时的绝望、挣扎与最后的决绝！“他好像一条狗哎。”终于还是孤独地离去，只留给她潇洒的背影。即便这在别人看来是一条狗。

还是元稹最多情，人们或许只记得这首诗的前两句。而这首诗是：《吊亡妻韦丛之》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伊人已逝，我还有什么猎艳的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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