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看存在主义的书,虽然翻译的晦涩难懂,但直接就被这两个词吸引。“存在”和“虚无”,就像“色”与“空”一般。一旦涉及到存在的终极意义,似乎就陷入了无意义的焦虑和无望里,然后就进入到宗教学里,特别是佛学里。
就像最近看《我们真正的归宿》,便是佛教徒对人生意义的追问和开示。可最终的结论,莫不过于出世又入世,万法皆空。我们并非都要因此而投入宗教信仰里,而是懂得。
就像早前看《红楼梦》,不同的人看到的精彩不同。我却从中看到了同样的内容。空空了了,连石头都要去人间走一趟。就此揭开了顽石在人间所有世俗体验:大家族的繁华,人间七情六欲,得不到的苦,精致的生活,人情冷暖,繁华凋零,走的走,死的死,散的散。最后,大雪白茫茫一片,盖住了大地,好似曾经的种种如昨日般死去,又或许根本不曾发生。
于是,连顽石也剃度出家了。一切又回归到空空了了里。当时就觉得,这部作品的精妙之处,除了诗词,人物的刻画,最核心的未必不是这个。万物有灵,也许羡慕人间的色彩纷呈,繁花似锦,都想来走一遭。
但却是,“人生如寄”,归宿何在?我们不能选择的出生,创造了生的起点。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也许这就是有关人的一个终极问题。但凡对此想得多了,便慢慢走进哲思的领域。
人来世上走一遭,有生即有死,缘起缘灭,亦没有永恒。有人说,我们是“悲剧性”地存在,像极了“向死而生”,有些悲壮,有些荒谬,却还那么斗志高昂,积极乐观地“奔前程”。殊不知,走得快了,那“前程”也不过是“一抔黄土”,随风逝。
有生有死,缘起缘灭
何必去从理论体系里找答案。就像当季的樟树,风萧萧,落叶飘,绿叶长。有生发的,有凋零的。
这世间所有的事物都是相通的。其本质的就是道。而“道法自然”,自然莫不过如此。有生有死,就是再自然不过事情。只是,树木被归入无情生命里,而人却是有情。
正是人的七情六欲,为“生”而欣喜,为死而伤悲,甚至悲春伤秋,莫不是感叹自身的“有限”,对必然逝去的惆怅。
人的有情与感知,乃至作为“万物之心”的存在,就决定了我们会不屈服于这样的设定,希冀改写自己的“命运”。
有限与无限,存在与超越
于是,我们憧憬着能超越自身的局限,实现可能的“永生”。肉体的存在,自然逃脱不了自然定律,生灭与无常,终将腐朽。那些故事里寻找“不死丹药”的必然不会成功,那些修仙的法门,也只是希望“与自然齐”。
而血脉的传承,自然也是一种基于生物学得以“永生”的想法,我们才如此重视家族与传宗接代。
而精神的存在,便是一种超越性的存在。能超越肉体的物质性局限,甚至超越时间和空间。他们即便逝去,也书写在历史里,也有迹可循。虽然真假难辨,却能有痕迹被发现。
于是著书立说,名扬千里,创造性活动,制造了丰富的精神遗产。人类因着历史和创造,变得愈加丰富和厚重。所以,向死而生,虽死犹生。
你曾影响了谁,又被谁记起?
你曾爱过了谁,又被谁梦见?
存在过,感知体验过;不再了,又或是改变了一种存在的形态。人们害怕的是,走了一遭,全然被遗忘。那就如同“不曾活过”。
这便是人们对“意义”的追寻。进而开始走向“自我实现”与成长之路。面对死亡带来的虚空,如何超越性地创造自身的存在感。
不知死,焉知生
活着,想着追求永恒。可永恒并非时空的无限。时间本就是一种度量工具,空间有限却又无限,只是未到达。未知的,就像个黑洞。已知的,也局限重重。
反而,瞬间能产生永恒的感觉。时空在人的记忆里交错来往。生而为人,也许最大的命题就是活着。如何活着,个体间千差万别,认知也千差万别。
就像春天里赏花。为何觉得花美,因为我们知道过了这个花期,它就要凋零。美的,就在有限的框架里,灿烂地绽放。
当我们设定一个“永生”的前提,好比吸血鬼的题材。他们被赋予了永生,却又好似被判了“死刑”。没有尽头的生,不死不灭,也不能正常“活于”阳光下。如果没有同类,如果没有异能,那冰冷与孤独,那“永恒”的时间未必不是生的“枷锁”。就好像“活在坟墓里”。这样的无限不知是否令人向往?
正是知道有个终点,有限才能激发人们对生的热情。好像永远的悖论,出生带着哭声,又称“含笑九泉”。有限制的时候,能超越,向往永恒。如果真是永恒,似乎又是无聊和不能忍受。
有生有死的,才是自然的生命。不生不灭的,从来也不存在。面对这个自然之道,唯有“不枉此生”。不虚度,不荒废,不蹉跎,用“燃烧”不为过。
既然“空”,自始至终一个人没有带来,也不能带走什么。从无到有,从有到无。“空”才是起点也是终点,生命的归宿便是如此。
所以说,懂得“无”,才真正“有”,亦不执着于此。懂得“空”,才愿意燃烧去创造,真与美。人说“活着”是一门艺术,必然需要去超越与创造。
我们害怕的“不再”,那只是一种变化。或以另外的方式存在着。能被记起的,也是一种存在。我们只是害怕被遗忘,不再出现在谁的记忆里,被磨灭了痕迹的存在,本身就是个“虚空”。
我们最终的归宿,并不重要。我感知自身的存在,一串一串联结起来的,都是自我的一部分。自我创造的存在感,我即是存在本身。可“有我”还是“无我”?又是什么构建了“我”?
就像我们感知的生与死。能触摸到实体,听到声音,看到颜色,鲜活的。那就是眼耳鼻舌身意所感知来的。可如果这些都只是“相”,我们又如何判断真有那个“我”?我们的存在在相与名的符号与概念里。
于是,在与不再,若没有一个真的“我”,又是谁的存在与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