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5月12日,在人人都在悼念汶川十年的时候,我在从化参加第二期广州自然护理志愿者培训。下午,正在听着讲座的我,突然收到爸爸的信息:爷爷已于下午两点三十分去世。那一刻,只觉太突然,突然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没有哭,似乎还挺平静的。只是双手紧紧地握着有点发抖的手机,一遍又一遍地播着爸爸的号码,可是该死的信号一点也不给力。只能换播妈妈的电话,电话终于通了,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眼泪却似猛兽般窜了出来……原来我没有自认为的平静、坚强。
与妈妈通完电话后马上向级长说明情况向学校请假,志愿者活动也只能暂停,更顾不上吃饭,回酒店收拾好东西后,打了滴滴便回广州。司机大哥很热情,知道我要去车站便提醒我要带什么,要去哪个窗口……不愿多说话的我只能迷糊地应着,眼里闪过车窗外的景色,脑海里不断地涌现与爷爷相关的记忆……
记忆中的爷爷话语不多,很少与我们亲近,常常坐在老房子的躺椅上,看着书或者坐着自己的事情,然后奶奶就在四合院的老房子里不停地忙碌着。我们一直为奶奶觉得“不公平”,但是大爷爷两岁的奶奶却一直乐意偏宠他,我想,或许奶奶并不觉得付出是一种辛苦,而是一种照顾爷爷的幸福,而这就是他们最和谐的相处模式。
曾听人说,小时候爷爷并不喜欢我和弟弟,似乎有关童年的记忆中也是这样,未曾有过爷爷的抱抱或者关心的话语,有的是做错事时的几句严厉的批评,所以一直不敢与爷爷亲近。关系的缓和应该是从我读初中开始,记得那时下午五点半放学,六点半上晚自修,中间的一个小时要踩单车回家,洗澡洗衣服吃饭,再踩单车回学校。时间很紧,我会在踩车时踩得飞快,就是为了能在回学校的途中可以挤点时间到爷爷奶奶家坐一坐,陪奶奶聊一聊,有时十多分钟,有时五分钟,有时更少……似乎哪一天没有到爷爷奶奶家心里就会觉得少了点什么般难受,怕爷爷奶奶担心。而奶奶因为担心我读书太累,总会给我留着吃的:或老火汤,或我喜欢的番薯等……其实那时吃过晚饭的我已经很饱了,但为了不辜负奶奶的好意,我还是让自己要把东西吃完……在奶奶特意加餐的“培育”下,我的学习和体重都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与奶奶的亲近也拉近了我与爷爷的关系,爷爷开始关心我的学习,也会主动问起我在学校发生的事情,我能感觉到爷爷对我的关注越来越多了。
到后来,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再由重点高中考上了重点大学,作为家族里第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看得出爷爷非常的开心和自豪。可是离家越来越远了,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爷爷奶奶将思念化作每次我离家时那沉甸甸的行李……再到后来,留在广州工作,每次回家爷爷都会问:现在你教几个班啊?每周上多少节课?学校有没有饭堂?饭堂有没有汤?……等等,其实我知道,爷爷是怕我工作累,怕我吃不好。每次要离开家上广州,爷爷都会说:那么快又要上去啦?好好忙你的工作,不用担心我。
再后来,爷爷身体越来越不好,听力越来越弱,打电话回家基本上已听不清,每年都会因为心脑血管的原因住上几次院,有次住院刚好我在放寒假,便由我和弟弟在医院照顾和陪着爷爷,看着亲人受病痛折磨,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那是我第一次后悔当初没有坚持选择做医生。
幸运的是,每次去住院爷爷的病情都能很好地得到缓解,顺利出院…………本以为这次也会跟以往一样,可是这次,爷爷没有……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自责,如果星期五下班后我就回家,或者还能见上爷爷最后一面,为什么自己当初没有这样的意识,没有这样做。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快到家了,我极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因为我知道,相比自己,奶奶更需要我的安慰。回到家,直接去了奶奶家,推开门,爸爸妈妈伯父伯母堂哥堂姐和奶奶都在,看到我回来,气氛异常安静,我一进门眼睛便在搜索着奶奶的位置,从门口走过天井,再到大厅,奶奶眼睛一直在定定地看着我,直到我到了跟前,那一刻,我发现之前的调整全然白费,眼泪在见到奶奶那一刻便决了堤般……我抱着奶奶一起痛哭……
送别爷爷的那个晚上,我在家陪着奶奶聊着过去的点滴……奶奶今年92岁,爷爷90岁,在奶奶7岁时就订了婚,21岁时结婚,一路扶持,一起生活了七十多年……想要割舍,谈何容易。堂姐说,送别爷爷的路上路两边都是萤火虫,似有千军万马在为爷爷开路、送别。有点迷信,我却愿意相信,相信在另一个世界,爷爷会过着更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