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防御机制是我们为了避免痛苦而对自己撒的谎。当现实会带来难以忍受的情绪痛苦时,当我们对减轻痛苦不抱希望时,通常会尝试把这种痛苦隐藏起来,不让自己发现,或竭力掩饰。我们会依靠一系列防御机制把意识中的痛苦导向无意识之中。当来访者深陷核心羞耻感所带来的痛苦,或感到自己不正常、有缺陷、丑陋、不可爱的时候,这种情况尤其明显。
我们每个人都会经常体验到各种羞耻感范式(“无回应的爱”“排斥”“非自愿的暴露”“落空的期待”)。由于那些体验是痛苦的,我们会竭力回避、否认和控制,这是情有可原的。试图尽量减少自己的羞耻感,从本质上说并不是病态的行为。只有当我们回避羞耻感的努力变得无所不在,以至于让我们无法建立亲密关系,不能达成自己的目标时,这种行为本身才是有问题的。回避羞耻感的所有策略都只能深化羞耻感,并阻止建立用于抵抗羞耻感的真正自尊。
仿佛站在高处,鄙夷地审视着另一个有缺陷的自我,许多深陷羞耻感问题的来访者都会这么做。这种自我厌恶是另一种针对羞耻感的防御:将高高在上的观察者从自我中分离出来,排斥满心羞耻感的另一部分自我,并拉开两者之间的距离。
“社交焦虑”,确切地讲,应该被称作“羞耻感焦虑”,也就是害怕或畏惧“非自愿的暴露”带来的羞耻感。羞耻感焦虑预示着迫近的威胁,焦虑的人会通过回避那些让自己感到过分暴露的情境,来抑制这种威胁感。只要我们的做法不会妨碍我们建立关系、为重要的目标而努力,那么回避羞耻感并不是什么病态的行为。
对于许多人来说,害羞“通常是反应性的、保护性的表现:担心他人对我们怀有不赞成、不欣赏的想法,而我们的目标通常是不要犯错,避免遭受责难,而非追求赞美”。害羞、腼腆,或过度的自我意识,意味着时时刻刻提防着“被羞辱的风险,而我们会认为这种风险时时刻刻都是存在的”。换句话说,如果害羞成为一个人各方面的最典型的特质,这就表明,他在不断试图回避“非自愿的暴露”所带来的羞耻感。
要完成一部作品并公开发表,总是有可能遭受羞耻感(落空的期待、非自愿的暴露)。面对这种恐惧,个体可能会产生两种反应:其一是永远处在构思计划和执行计划中间的边缘地带;其二是不断地对计划做出微小的调整而从不去完成计划。
有诸多原因导致你难以执行自己的计划,而对羞耻感的回避通常是重要原因。所谓的害怕失败,反映了对于可能从“落空的期待”以及“非自愿的暴露”中产生的羞耻感的恐惧。
如果对可能的羞耻感的恐惧使人们拖延,人们通常会在最后一刻、火烧眉毛时才开始抱佛脚。他们在取得不够理想的成果之后,会告诉自己,如果他们真的去努力过,肯定能做得更好,以此来减轻自己的羞耻感。
当我们全身心地投入一项工作,并竭尽全力地去完成它时,遭受羞耻感的风险是最大的。但是,当我们这样做时,我们也掌握了赢得自我尊重的最好的机会。
如果你从不想追求某个目标,那么你就不会因为失败而感到羞耻。如果你不期待得到任何东西,如果你没有目标,那么你永远不会感到失望。
我们中的多数人都曾利用冷漠来减轻羞耻感。在这种冷漠的表象背后通常隐藏着一种优越感,有时还夹杂着鄙夷。尽管冷漠所表达的是毫无欲望,而鄙夷则更进一步,坚称那些诱人的事物实际上毫无价值,不值得追求。
当我们感到自卑、遭人排斥、嫌弃,或没取得理想中的成功时,冷漠和鄙夷会帮助我们回避羞耻感。
有人通常喜欢一夜情或偶暂式性交,因为他们试图把羞耻感的风险降到最低。这种非个人化的联结会将对方身上能够引发羞耻感的情感立场剥离出去。因为素昧平生的性伴侣没有了解你的机会,他们就无法对你的缺点评头论足。没有了情感投入,他们也不会对你形成期待,你也不会令他们失望。当偶暂式性交变成性成瘾或滥交时,核心羞耻感通常是背后的驱动力。
当我们的内心深处深受羞耻感的折磨时,我们很容易对酒精或药物产生依赖,不断用那种方式来缓解我们的痛苦。此时,一种恶性循环就会产生:我们凭借酒精、药物来逃离羞耻感,之后我们就会感到更多的羞耻感,因为我们让自己失望了。由于这种复合的羞耻感格外痛苦,让人无法忍受,我们会再一次借助酒精、药物来缓解痛苦,进而产生更多的羞耻感,如此往复,无休无止。
只要这些行为是暂时用于回避羞耻感的手段,而我们最终会直面问题,那么这些行为本身就没什么问题。
自尊绝不意味着没有羞耻感。具有真正自尊的人能够承受日常生活中不可避免的羞耻感体验,在必要的时候从中学习经验教训,并不断地追求自己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