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海参躺在白瓷大盘里就像一条屎在阿娜擦得发光的马桶底。

2.刘怡婷要过好几年才会理解，运用一个你其实并不懂的词，这根本是犯罪，就像一个人心中没有爱，却说我爱你一样。思琪努了努嘴唇，说下面高雄港好多船正入港，每艘大鲸货轮前面都有一条小虾米领航船，一条条小船，大船各各排挤出v字型的浪花，整个高雄港就像是用熨斗来回烫一件蓝衣裳的样子。一时间他们两个人心里都有一点凄迷，成双成对，无限美德。

3.关于逝去青春的话题，是一种手拉手踢腿的舞蹈，在这个舞蹈里，她们从未被牵起，一个最坚贞的圆，实际上就是最排外的圆。

4.世界上愈是黑白分明的事情愈是要出错的。

5.那眼睛只是看着你就像要承诺你一座乐园。

6.她知道的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小孩都来得多，但是她永远不能得知一个自知貌美的女子走在路上低眉敛首的心情。

7.怡婷发现自己从今以后，活在世界上，将永远像一个丧子的人游逛乐园。

8.我是从前的我的赝品。我要爱老师，否则我太痛苦了。

9.一维哥哥看进去伊纹的眼睛，就像是想要溺死在里面。

10.李国华看见她的脚趾甲透出粉红色，光滟滟外亦有一种羞意。那不只是风景为废墟羞惭，风景也为自己羞惭。

11.她们以前是思想上的双胞胎，精神的双胞胎，灵魂的双胞胎。以前伊纹姐姐说书，突然说好羡慕她们，她们马上异口同声说：“我们才羡慕姐姐和一维哥哥。”伊纹姐姐说：“恋爱啊，恋爱是不一样的，柏拉图说人求索他缺失的另一半，那就是说两个人合在一起才是完整，可是合起来就变成一个了，你们懂吗？像你们这样，无论缺少或多出什么都无所谓，因为有一个人与你镜像对称，只有永远合不起来，才可以永远做伴。”

12.一个女孩从凌晨一点熬到两点要赢过隔壁的同学，隔壁的同学又从两点熬到三点要赢过她。一个丑女孩拼着要赢过几万考生，夜灯比正午太阳还热烈，高压之下，对无忧的学生生涯的乡愁、对幸福蓝图的安想，全都移情到李老师身上。她们在交换改考卷的空当讨论到他，说多亏李老师才爱上语文，不白觉这句话的本质是，多亏语文考试，李老师才有人爱。不自觉期待去补习的情绪中性的成分。不自觉她们的欲望其实是绝望。幸亏他的高鼻梁。幸亏他说笑话亦庄。幸亏他写板书亦谐。要在一年十几万考生之中争出头的志愿，一年十几万考生累加起来的志愿，化作秀丽的笔迹刻在信纸上，秀丽之外，撇捺的尾巴战栗着欲望。一整口的纸箱，那是多么庞大的生之呐喊！那些女孩若有她们笔迹的一半美便足矣。
他把如此庞大的欲望射进美丽的女孩里面，把整个台式升学主义的惨痛、残酷与不仁射进去，把一个挑灯夜战的夜晚的意志乘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再乘以一个丑女孩要胜过的十

几万人，通通射进美丽女孩的里面。壮丽的高潮，史诗的诱伟大的升学主义。

13.那点头全是心有旁骛的人所特有的乖顺。那眼神是一个人要向心中最无聊的感性，告白时在他人面前所特有的清澈眼神。

14.伊纹姐姐的两个眼睛各带有一条垂直的泪痕湿湿爬下脸颊。在黑暗中印着电影的色彩，像游乐园卖的加色素的棒棒糖，泪痕插进伊纹姐姐霓虹的眼睛里。

15.她跟着笑了，但笑容真有一种迷路的表情。
伊纹的笑容收起来了，但是迷路的神色搁浅在眉眼上。

16.屎在马尔克斯的作品里，常常可以象征生活中每天都要面对的荒芜感，也就是说，排泄排遗让角色从生活中的荒芜见识到生命的荒芜。

17.哭了很久，伊纹看见指缝间泄露进来的灯光，把婚戒照的一闪一闪的，像一维笑眯眯的眼睛。

18.告诉她她是他混沌的中年一个莹白的希望，先让她粉碎在话语里，中学男生还不懂的词汇之海里，让她在话语里感到长大，再让她的灵魂欺骗她的身体。她，一个满口难字生词的中学生，把她的制服裙推到腰际，蝴蝶赶到脚踝，告诉她有他在后面推着，她的身体就可以赶上灵魂。楼上的邻居，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一个撕瓷娃女孩，一个比处女还要处的女孩。他真想知道这个房思琪是怎么哭笑不得，否则这一切就像他搜罗了清朝妃子的步摇却缺一支后的步摇一样。

19.他喜欢在一个女生面前练习对未来下一个女生的甜言蜜语，这种永生感很美，而且有一种环保的感觉。甩出去的时候给他的离心力更美，像电影里女主角捧着摄影机在雪地里旋转的一幕，女主角的脸大大地堵在镜头前，背景变成风景，一个四方的小院子被拖拉成高速铁路直条条闪过去的窗景，空间硬生生被拉成时间，血肉模糊地。真美。很难向英文老师解释，他太有爱心了。英文老师不会明白李国华第一次听说有女生自杀时那歌舞升平的感觉。心里头清平调的海啸。对一个男人最高的恭维就是为他自杀。他懒得想为了他和因为他之间的差别。

20.李国华对着天花板说：“这是老师爱你的方式，你懂吗你不要生我的气，你是读过书的人，应该知道美丽是不属于它自己的。你那么美，但总也不可能属于全部的人，那只属于我了。你知道吗？你是我的。你喜欢老师，老师喜欢你。我们没有做不对的事情。这是两个互相喜欢的人能做的最毅致的事情，你不可以生我的气。

21.思琪她们走之后，许伊纹把自己关在厕所，扭开水龙头脸埋在掌心里直哭。连孩子们都可怜我。水龙头哗啦哗啦响哭了很久，伊纹看见指缝间泄漏进来的灯光把婚戒照得一肉一闪的。像一维笑眯眯的眼睛。喜欢一维笑眯眯。喜欢一维。可是，一维把她打得多惨啊！

22.有一天，她又把手伸进去的时候，顿悟到自己在干什么：不只是他戳破我的童年，我也可以戳破自己的童年。不只是他要，我也可以要。如果我先把自己丢弃了，那他就不能再丢弃一次。反正我们原来就说爱老师，你爱的人要对你做什么都可以，不是吗？
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说不定真与假不是相对，说不定世界上存在绝对的假。她被捅破、被刺杀。但老师说爱她，如果她也爱老师，那就是爱。做爱。美美地做一场永夜的爱。她记得她有另一种未来，但是此刻的她是从前的她的赝品。没有本来真品的一个赝品。

23.刚刚在饭桌上，思琪用面包涂奶油的口气对妈妈说：“我们的家教好像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性教育。”妈妈诧异地看着她，回答：“什么性教育？性教育是给那些需要性的人。所谓教育不就是这样吗？”思琪一时间明白了，在这个故事父母将永远缺席，他们旷课了，却自以为是还没开学。

24.可惜来不及了。我已经脏了。脏有脏的快乐，要去想干净就太苦了。

25.思琪埋在衣柜里千头万绪，可不能穿太漂亮了，总得留些给未来。又想，未来？她跪在一群小洋装间，觉得自己是柔波上一座岛。

26.眼神像钝钝的刀。

27.如果她只是生他的气就好了。如果她只是生自己的气，甚至更好。忧郁是镜子，愤怒是窗。可是她要活下去，她不能不喜欢自己，也就是说，她不能不喜欢老师。如果是十力
强暴还不会这样难。

28.他给她什么，是为了再把它拿走。他拿走什么，是为了高情慷慨地还给她。

29.两个人坐在客厅，一大一小，那么美，那么相像，像从俄罗斯娃娃里掏出另一个娃娃。

30.我和你在一起，好像喜怒哀乐都没有名字。

31.我在爱情，是怀才不遇。

32.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有时候我想到我爱你比爱女儿还爱，竟然都不觉得对女儿抱歉。都是你的错，你太美了。

33.是一维哥哥自己先把相扣的手指松开，变成巴掌和拳头的。

34.伊纹用双手捧起咖啡杯，个止统的姿势，像在取暖。小羊喝奶一样嘴喝咖啡，像是川在雪花树枝面前穿得忒少而抱歉地笑了。

35.想起伊纹那时候惊喜的笑容，笑里却有一种往远处看的表情，像是看不到现在。

36.李国华沉默了。沉默像冰河一样长。“我爱你，我也是会有罪恶感的，你可以不要增加我的罪恶感吗？”

37.“我觉得以为自己有能力使一个规矩的人受成悖德的人，是很邪恶的一种自信。也许我曾经隐约感到哑里岢怪，但是我告诉自己，连那感觉也是不正当的，便丹憨苋不到。”她理直气壮的声音又瘫痪下来，“但也计其恶的是放任自己天真地走下楼。”

38.以前，我知道自己是特别的小孩，但我不想以脸特别，我只想跟怡婷一样。至少人称赞怡婷聪明的时候我们都知道那是纯粹的。长成这样便没有人能真的看到我。以前和怡婷说喜欢老师，因为我们觉得老师是“看得到”的人。不知道，反正我们相信一个可以整篇地背《长恨歌》的人。

39.那次思琪问她之于他是什么呢？他只回答了四个字：“千夫所指。”
她只感觉到手背上给月光晒得辣辣的，有老师手的形状留在那里。想到千夫所指这个成语的俗滥，可以随意置换成千目所视，甚至干刀万剐，反正老帅总是在照抄他脑子里
的成语辞典。思琪很快乐。

40.日本真好，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待办事项四个字，每个人走路都急得像赶一场茉人的喜事，或是丧事。一个九十秒的绿灯日本人只要十杪别可以走完，伊纹可以慢慢地走，走整整九十秒，想到自己的心事被投进人潮之中变得稀释，想到她总是可以走整整九十秒的斑马线，黑，白，黑，白地走。她浪费了多少时间啊。她还有那么多的人生等着被浪费！

41.我回想起那天，交换誓词的时候，你看着一钱先生的眼神，我真的愿意牺牲我拥有的一切去换取你用那样的表情看我一眼。

42.她总是就想象一双手伸进自己的肚子，擦亮一支火柴，肚子内壁只刻着那句老师对她说的：“雕塑，只是借由破坏来创造。”

43.为你浪费的时间比其他时间都好，都更像时间。

44.有时候面对你，我觉得自己好小好小，我好像一个沿着休火山的火山口健行的观光者，而你就是火口，我眼睁睁看着深邃的火口，有一种想要跳下去，又想让它喷发的欲望。小时候我们夸夸谈着爱情与激情、至福、宝藏、天堂种种词汇的关系，谈得比任何一对恋人都来的热烈。
不知道为什么，我连你的痛苦也嫉妒。
我总觉得你在往陌生的方向前进，我不确定是你丢下我或其实是我丢下你。我还是如往常般爱你，只是我知道自己现在对你的爱是盲目的爱。

45.电影里接吻了就要结束，而现实生活中，接吻只是个开始。

46.“难道你不喜欢吗？”后来这句话在学校传开了。晓奇在城市里乱走，常常看到路人模仿老师。有的人有老师的手，有的人有老师的脖子，有的人穿了老师的衣服。她的视线会突然断黑，只左前方一个黑衣服的身影被打了舞台灯光，走路的时候黑手臂一荡一荡的，一下一下拉扯她的眼球，她遂被遛着走。老师，是你吗？她的眼球牵动她的身体，她跌跌撞撞地挨挤到那男人旁边。像扶着洞穴穴壁走向一个光。不是老师。为什么你偷穿老师的衣服？为什么你有老师的手臂？她的视线断了，站在大街上迟迟地看着人群被眼里的眼泪融化。

47.“喝海水的人是渴死的”一他从来也没有弄懂过渗透压，才读了文组，但是这话的诗意一直刻在他心里。现在那调皮又晦涩的诗意又浮出来了。

48.“我清清白白二十年，做爸爸的人，希望女儿在外面遇到什么样的人，自然会做什么样的人。”

49.出院回家以后，郭晓奇把所有李国华送她的书在家里的金炉烧了。王鼎钧，刘墉，林清玄，一本一本撕开了投进去。火焰一条条沙沙作响的红古头向上莺啼，又鼠窜下去。每一张书页被火镶上金色的光圈，大使光圈围起来侵蚀黑字，整个励志的、清真的、思无邪的世界化为灰烬。最难撕的是封面，尤其上胶的那几本，幸好晓奇对老师多的是耐心。全部摇滚、
招呼、翻沸的纸张，一一纹上火圈，蜷起身来，像人类带着心事入睡的样子。晓奇不是多想的人，可是此时她却有一种自己也在金炉里的感觉。

50.她白得像毒品。

51.我现在读小说，如果读到當善罚恶的好结局，我就会哭，我宁愿大家承认人间有一此痛苦是不能和解的，我最讨厌人说经过痛苦才成为更好的人，我好希望大家承认有些痛苦是毁灭的，我讨厌大团圆的抒情传统，讨厌王子跟公主在一起，正面思考是多么媚俗！
可是姐姐，你知道我更恨什么吗？我宁愿我是一个媚俗的人，我宁愿无知，也不想要看过世界的背面。

52.其实我第一次想到死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人生如衣物，如此容易被剥夺。

53.思琪回到她和怡婷的家，天色像死鱼翻出鱼肚白，怡婷竟还趴在客厅大桌上写作业。她打招呼而怡婷抬起头的时候，可以看见怡婷眼睛里有冰川崩落。怡婷把笔停住，说起唇语，笔顶吊着的小玩偶开始哆嗦：“ You smell like love .”干吗躲在英文里？思琪有点生气了。“你回来了啊。”怡婷说完便低下头。“你不看着我，我们要怎么讲话？”思琪开始指画自己的嘴唇。怡婷突然激动起来：“就像大部分的人不理解为什么‘我们’要这样说话，而全部的人都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我与你有一条隐形的线索，我也矜持，也骄傲的——‘你们’呢？“你们’有自己的语言吗？蒙住他的眼二选一的时候，他会选择协，前不会选成我吗？他可以看穿你的脸，知道你今天是头痛而不是胃痛，他做得到吗？”思琪瞪直了睫毛：“你到底是嫉妒我，还是嫉妒他？”“我不知道，现在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小时候我们都说不学语言，可是“我们’之间不是语言还会是什么？‘你们’之间不是语言难道是什么？我一个人在屋子里好孤单。每次你回家，就像在炫耀一口流利的外语，像个陌生人。

54.“你什么都不知道。你骗不了我，你们太明显了，你一进门我就闻到了。”“什么？”“真爱的味道。”怡婷的脸像个辽阔的战场，小雀斑是无数闷烧的火堆。“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羡慕什么，你好残忍，我们才十三岁啊﹣-”思琪放声大哭，眼泪渐渐拉长了五官，融蚀了嘴型。怡婷真的看不懂。

55.伊纹晚上从来睡不着,直贴到天花板的绣花壁纸连着四壁像一个精美的盒子,把她关在里面。她总是下到客厅看电影台,大白鲨吃了人她哭,大白鲨给宰了她也哭,哭累了就在沙发上睡着了。沙发有牛皮的软香,趴在那儿被自己的呼吸撑起来又瘪下去,感到呼吸是沙发的。躺在一头牛身上睡着一定就是这样的感觉。睡着了又惊醒,醒了继续看电视。上一部电影里演配角的女明星隔着十年在下一部电影里当上主角,十年前后长得一模一样。伊纹的岁月就像好莱坞女明星的脸,无知无觉。

56.伊纹坐在他对面，一个人画图一个人看书，两个人中间却不是山崖的沉默，而是崖壁有宝矿石的沉默。

57.我不想利用你的脆弱。

58.我愿意堕入面团地狱，生生世世擀面皮。用一辈子擀一张你可以安稳走在上面饿了就挖起来吃的面皮。

59.我想替这个世界像你道歉，弥补你被抢走的六年。喜欢你逛夜市比观光客还新奇，汗水黏在你的脸上我都不觉得那是汗水，而是露珠。

60.是一个任人云霄飞车的乐园。人乐云霄，而飞车不懂云霄之乐，更不懂人之乐。

61.每一个要与陌生男子见面的日子都是高音的日子。大学课堂上老师说什么
渐渐听不到了。
有个男人带她回家,男人家里的墙壁都是黑色硅矿石,黑色小牛皮沙发好软,简直要被压进去。男人的头蓄在她的颈窝里,晓奇偏着头闻到那是小牛皮,心里想:好奢侈。没有想到更奢侈的是一个个男人作践从小这样规矩的自己。

62.有一次问他:“最当初为什么要那样呢?”老师回答:“当初我不过是表达爱的方式太粗鲁。一听答案,那个满足啊。没有人比他更会用词,也没有词可以比这个词更错了。文学的生命就是在一个最惨无人道的语境里挖掘出幽默,也并不向人张扬,只是自己幽幽地、默默地快乐。文学就是对着五十岁的妻或十五岁的情人可以背同一首情诗。

63.金色的电梯像个精美的礼物盒把三个人关起来，不确定有礼的是谁，被物化的又是谁。

64.太好了，灵魂要离开身体了，我会忘记现在的屈辱，等我回来的时候，我又会是完好如初的。

65.温良恭俭让。温暖的是体液，良茛的是体力，恭喜的是初血，俭省的是保险套，让步的是人生。

66.毛毛发现自己的心下起了大雨，有一只湿狗一跛一跛哀哀在雨声中哭。

67.门一关起来怡婷就悚然，感觉头发不是长出来的而是插进她的头皮。

68.她连跟爸妈去拜拜都抗拒。她只是静静地睡着。老师如果看到蓝花纹的被子服帖她侧睡的身体，一定会形容她就像一个倒卧的青瓷花瓶，而老师自己是插花的师傅。但是晓奇连这个也记不得了。

69.怡婷，你才十八岁，你有选择，你可以假装世界上没有人以强暴小女孩为乐；假装从没有小女孩被强暴；假装思琪从不存在；假装你从未跟另一个人共享奶嘴、钢琴，从未有另一个人与你有一模一样的胃口和思绪，你可以过一个资产阶级和平安逸的日子；假装世界上没有精神上的癌；假装世界上没有一个地方有铁栏杆，栏杆背后人人精神癌到了末期；你可以假装世界上只有马卡龙、手冲咖啡和进口文具。
但是你也可以选择经历所有思琪曾经感受过的痛楚，学习所有她为了抵御这些痛楚付出的努力，从你们出生相处的时光，到你从日记里读来的时光。
你要替思琪上大学，念研究所，谈恋爱，结婚，生小孩，也许会被退学，也许会离婚，也许会死胎。但是，思琪连那种最庸俗、呆钝、刻板的人生都没有办法经历。你懂吗？
你要经历并牢牢记住她所有的思想、思绪、感情、感觉、记忆与幻想，她的爱、讨厌、恐惧、失重、荒芜、柔情和欲望，你要紧紧拥抱着思琪的痛苦，你可以变成思琪，然后，替她活下去，连思琪的份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70.思琪，她真的爱过，她的爱只是失禁了。

71.忍耐不是美德，把忍耐当成美德是这个伪善的世界维持它扭曲的秩序的方式，生气才是美德。

72.他胸口沉得像从前伊纹趴在上面那样。

73.病床矮栅关起来，一路一直推进加护病房，我的背可以感到医院的地板如此六里屯，像一首童诗。

74.自尊？自尊是什么？自尊不过是护理师把围帘拉起来，便盆塞到底下，我可以准确无误地拉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