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所有人活着都会有想死的时候,有人惧怕死,有人期待那天快点到来,这人就是活得不耐烦了。活得不耐烦又不能去死的,身上都有一具爱和责任存在,只能弯着脊背,努力微笑着活好。所以在这人世间,我最讨厌的是人,包括我自己。人这种动物,已经超出了万物努力去生存的概念了。
它饿肚子时候想着吃饱,吃饱了想着穿暖,然后要有好的住所,再有更多的食物存着为还未到来的时间做准备。这样自己活好了还不够,还得生上一窝仔,把自己并非独一无二的基因延续下去,莫名其妙的延续下去,然后又为了后代去挖掘更多的物质,永无止境,贪婪无比。
所以万物里,最可爱的是植物,植物里最静静生存的,就是这苔藓了。一点水份,连阳光都不争,落在墙角树干石头缝里,都紧紧的抓着脚下,密密的和伙伴拥挤着,怯怯的伸出自己一点点绿色的身子来,无声的探视着它整个的世界,多么柔软可爱呀。
一个认识的花艺师最擅长做盆景,矮矮的松树桔子树杜鹃花树金银花老根儿,在他手里七扭八拐的养上几年,就有了一种压抑下仍不屈的美释放出来。然后他就把这些扭曲的美人们装了盆,垫了土,在脚跟儿铺上一层苔藓,密密的让美人儿有了站在深山老林的错觉,在那不曾被从故土挖出来的梦里继续美美的生长着。那些苔藓,五块钱一饭盒那么大一块儿,铺上去浇上稀释了的酸奶,很快能长成一片。花艺师的盆景太贵了,那些美人儿扭来扭去的美我看了也不舒服,就自己动手,码了几块石头在浅盆子里,扔上土,种了一盆的苔藓,放在餐桌上,吃着稀饭都庆幸已是多占多得了。
闲不住的我,到处游玩。大城市有大城市的好,尤其是一群好友在的时候,三五成群的去压马路,吃着集五湖四海的美食,即使没有话题也能举杯笑不至于无话可说的尴尬了。可是,一个人的时候,也最好是一个人,扛上相机或者手机,总之能记录就好。有个会画画的老师喜欢扛着画具去写生,也是记录欢喜的一种方式。不过都没相机来得畅易。
深山老林留存已经不多了,稀罕的花草也被挖到绝迹了,我就往那乡下丘陵钻,总是能遇到惊喜。认不出名儿的小野花,粉的紫的小小的一朵,和我一样独自欢喜着。落了满地的松针,底下一层灰色腐烂成肥,上面一层散发着松节油的香气,点点的露水洒在上面,就变成金针银针了。还有些甲壳虫蜘蛛啥的,憨憨的躲着声音,轻轻吹口气都把它吓得屁颠屁颠钻进树皮缝里。躺在一块石头上,就有了苔藓们窃窃私语的挤过来,挨着你,轻轻的蹭着你,把混合着泥土和植物的气味儿送进你的鼻子里。阳光从树缝里漏下来,风从耳朵边流过,小苔藓们,绿莹莹卖着萌,老苔藓们,风烛残年的静卧着,再也没有比它们更好的伙伴了。
再有那些荒废了的村庄,人都搬迁到城市里去了,留了几个老人,几座老房子,都静悄悄的等待着最后。年久失修的房子,会自己倒塌了,瓦片顺着腐朽的木梁滑落堆了一地,残留的几排瓦上,就有一片片苔藓生出来,不见阳光的一面绿油油,见了阳光的就呈现红的黄的荒原色泽来,配了灰色的瓦底色,代替往日村落的风味,慢慢回归自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