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行

我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发现了一款新饮品,于是想着给儿子买一瓶尝尝。

这款饮品的瓶身是根据奶瓶儿设计的,瓶身上写着:我还是个宝宝呢。我不知道自己哪根神经被触动了,就直接买下来了。

待到我拿回家给孩子兴高采烈地展示自己给他买的礼物时,他脸上闪出了一副敷衍的笑,拿起来看了看跟我说,妈妈,我们还是放进冰箱吧,这种适合在冰箱里待着。一待就待了将近一个周,刚开始我还问过儿子要不要喝掉,他拒绝。所以在他出门旅行的时候,我从冰箱里翻出这瓶草莓味的饮品......

刚拿出这瓶饮品的时候还觉得这真是一瓶超级可爱的设计。樱花粉的饮品颜色看起来有一些小清新。我一看保质期只有半个月,所以就想着赶在保质期之前喝掉。

我拧开奶瓶上的盖儿,把内包装的瓶盖用开瓶器拔掉,又装上了奶嘴的装置,摇了摇瓶身,放在嘴里吮吸起来。如果说先前对这瓶饮品的感觉可以打十分的话,那就在接触到嘴巴的一刹那间已经跌倒了0分,有一种抗拒感涌上心来,同时又夹杂着陌生感和反感,确切地说我想吐。我刚开始还怀疑是不是饮品过期了或者口味不好才让我产生这种感受,但当我把饮品倒出来喝的时候,那种抗拒陌生又反感的感受不见了。

我就在思考那一阵的情绪是来自于哪里,它让我一时对眼前的真实食物产生了虚幻感。

顺着这些负面感受往回追溯,大概是追溯到很小的时候,其实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但是那种感受还在。那个时候应该是不算太小,但依然依赖奶瓶,每次睡前都会缠着家里人要一瓶奶,喝完才会入睡。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可能是因为家里条件不是太好,也可能是因为周围的人对家里人说孩子大了,和大人吃一样的饭就可以了,喝了奶就不正经吃饭,所以抵抗力才差,经常生病。是的,我小时候经常生病。更多的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我被强制戒奶了,确切地说是戒奶瓶。刚开始的时候是把奶瓶藏起来,告诉我奶瓶丢了,但聪明的我好像跟全部看明白了一般,根本就不在意大人的说辞,只是嚎啕大哭到深夜。家里拗不过我的大哭,干脆投降,又会把奶瓶递给我,顺道冲好奶粉。于是我在这种哭泣中找到了好处,所以每到晚上就会大哭不止,但是也激起了父母的强权制度。他们仍然会在睡前给我冲一点奶,但是在奶嘴上抹上了辣椒面,只对奶粉两眼放光的我,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力,一口把奶嘴塞到嘴里,那一刻,满嘴像塞进了一块正在燃烧着的炭,我使劲往外吐,可是那粘在嘴上的余辣却已经像渗入了五脏六腑。从那之后,我真的戒奶了,不知道不想喝了,而是对奶瓶产生了深深的恐惧感。

可能我把对奶瓶的依恋看作是对妈妈的依恋吧,当弟弟出生后,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跟妈妈单独睡过了,每当我发出渴望的时候,妈妈总是塞给我一个奶瓶安抚我。所以我把奶瓶看作是妈妈的一个延伸。可是自从辣椒面事件以后,我又找到了新的依恋方式,因为生命不止,我对妈妈的依恋不息。我突然就有了一个在睡前找到一块小手绢塞在嘴里吮吸的习惯,或者是干脆抱一块小被子,死死抱住。可是这一些也被大人看成是一种“毛病”,会把这件事情说给七邻八舍听,顺道“嘲笑”一番。小时候的我羞耻心也是极强的,但我却无法克服这个习惯。好像直到上了初中才算是“放下”,但心里总是有一块空缺是为那种依恋留出来的。

当我有了孩子以后,我竭力给他最好的安全感,同时也关注到他的需求,就在他断奶后也喜欢上了他刚出生包他的一条小被子。我理解他,因为那是他对妈妈的依恋。所以我没有进行任何干预,尽管回到父母家还是被他们拉出来说我小时候的那些他们看起来是糗事的过往。但从那一刻开始我开始反感他们的愚蠢和无知,同时也是这种反感让我对当下的这种行为有了这种感受。

当我看见这一切的时候,禁不住泪如雨下。我到现在才开始正视自己的渴望与依恋,它们是没有错的,我带着这种羞耻感活了好久好久,以至于认为自己的渴望和依恋都是错的,说出来会被嘲笑,而且也是不堪的,还会影响到整个人的健康。所以我一直在压抑着这些,从来不提。

最近我常常在反思之前为什么那几年的状态会那么差,几乎到了窒息的程度,现在重新看回去才发现我一直在压抑,否定自己的感受和渴望以及内心对父母的依恋。看到并承认这些,可能就离接纳和放下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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