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定数,谁把谁的缘解,谁又可知谁的命中结?
她是一家古董店的老板,店外是古巷的悠悠流年,店内是时光浅尝辄止的古朴小院。她一袭青衣,素纱遮面,柜前独坐,茶香氤氲,漫数光阴荏苒,店里古物又来几件,哪件又被买走,似乎全然不在心间。只是眉间似有一抹化不开的云,犹欲言。
这店中之物皆有其定数,或有恩未还,或有约未见,或正等赴一场别后再续的宴......,可这定数谁又知道呢?一年?两年?
她轻叹,放下茶盏,缓缓展开前位客人留下的一副画,泛黄的帛卷已不复最初的光鲜,卷边稍有破损,但见画中一闭眼小憩的男子,以手支颌,随意地坐在树下桌前,桌上一壶酒,杯中酒满,酒香顺着古画一路萦绕鼻间。他就那么悠然地睡着,随性无牵,她不由地多看几眼,想这副画会因谁而解缘。起身把画挂在了那方古砚的位置,而砚却是被刚刚以画换去了。
时光悠悠,已是百年,她依然一袭青衣,白纱遮面,照旧泡一壶茶,静品,光阴闲散。轻泯一口茶,目光又不由地转向那副画,他依然那么悠然地睡着,酒香透着古画传出,格外香醇。她不由得想到了那方古砚,听说是砚入了宫中,只是心善,确也是造化,灵识聚魂入梦教出了一代帝王,一世情深,确是人魂两隔,也只能梦中相见,结一世缘。
唇间轻叹,目光确似定在画中,他怎么就睡得那么安然?人间世事纷繁,怎会有人如此悠然?眉目间淡然地仿佛不识愁为何物忧又何来,唇角微勾,若无其事地睡着,不理春秋何年。百年了啊!那株被买走的花籽也已修成人形,又散尽修为只为许将军的青睐眼,现在确乎是和和美美的一世良缘。风吹纱晃,却见她唇边似有笑意轻现。
百年来,那柄待了几百年的玉如意也已被买去,不知现归何处,她却养成了观画的习惯。他杯中酒满,她盏茶热了又凉,少了又添,也不曾空过。
这一日,店中来了位骄纵的小客人,一进店门便嚷嚷着要买古画,确是一眼相中那副挂了百年的画,她心中一惊,莫不是这画的定数来了?她取下画细细观过,他依然睡得旁若无人,悠然无牵,莫名觉得有点烦躁,把画包好,小客人只待喜笑颜开地接过,她却忽然把画收入柜间,随手拿起一支紫毫笔,递于小客人,轻启朱唇,言道这画已被定下,实为不巧,这笔赠予客人可好?
小客人接过紫毫笔,失望的眸中转瞬又是欢喜。
待客人离开,她只心惊。若是,若是画被买走了呢?看不到那抹随性的睡颜,观不到那悠然的神姿,闻不到那清淡的酒香......,幸好啊幸好!自此那画放入柜中,不从挂起。
又是一个幽静的午后,门扉轻扣,一缕扑鼻的酒香传来,越发浓郁。她抬首,他左手一壶酒,右手一杯盏,信步走来,眉间是不识世事的淡然,唇间却笑意盎然。
他画中醒来,她念他睡颜百年,谁是谁的定数,谁把谁的缘解,谁又可知谁的命中结?
-----古画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