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劳西飞燕,吹面杨柳风。日出忽又没,明灭云层中。
公告上午九时正抓阄分房。八点没到,村部门前聚集了好多人。七八个公安在外围叉手肃立。大铁门半掩半开,四个城管制服魁梧大汉,堵在门中央。门口横着一张长条桌,四个镇村工作人员接待分房户签到。公示栏边聚集了一些人,边看边说着拆迁安置办法。
“人都到齐了,各位注意,先抓顺序阄了。抓阄后都要登记啊,一户只能一人进会议室,一户只能一人进会议室。”八点半,一个人拿着大喇叭,反复的说。
呼啦啦,几十人围上来。“不要挤,不要挤。叫到谁,谁来抓顺序阄。 ”“王XX、王……”“在、在。”“到前来,你们让一让,让人家抓阄。”
“阄”是写着数字的乒乓球,确定抓房号的顺序。抓阄后登记。
纷纷扰扰中抓完阄,城管挨个检查,人们凭着“乒乓球”进了院子,有人引导进会议室。
会议室门口守着一名警察、三名城管,屋中是空的,主席台上有五六个人,围着一张大桌子,桌上摆着一只红色木箱子。台下靠边一张长条桌,三个工作人员坐着,面前摆放登记表、册。后面靠墙两块大大的牌子,上面标识编号、楼层、房号,等着填写分到房子户主姓名。
分房户代表集中坐在靠后几排椅子上。
在分房户中推选出三名监督员后,有位戴着帽子老人突然发怒:“你们这个不对,他们三人不行。”“不行就四人,老吴,你也去。”老王拉着那位老人上台。
监督员检查过“阄”——乒乓球后,锁好箱。四个监督员站在两边。
持箱的是一位黑脸大汉,他喊号:“第一号”。旁边一位年轻人检查回收“1”号白色乒乓球,核对身份证件,在登记表上记录。
1#抓阄人是个五十多岁妇女,扎着黄色马尾,穿着干净、整齐的羽绒服,黑色高跟皮鞋。她伸手进箱,拿出一只黄色乒乓球。“3#楼601室……”黑脸大汉唱号。“哎呀,六楼啊……呀,哎呀呀,六楼,我不要。”她扔了球。边上工作人员捡起她的球,拉着她。“不要不行,这个是你自己抓的阄。”“我打个电话。”说完快步走向室外。
“第二号。”喊号。抓阄。“哎呀,302,太好了,哎呀、哎呀,太好了。我太欢喜了,哈哈哈……”那个矮个子阿姨,双手合十,掩饰不住露出一口大牙。她穿着白底红花外褂,乱糟糟的马尾。
第一号在院子里打电话,两个工作人员候在旁边。“要登记,到里面登记。”工作人员见她打完电话,催她。“六楼我们怎么爬的上去,哎呀,怎么搞……”第一号一扭头,画过眼影的眼角,竟然流出泪珠。
有个六十多岁老阿姨,抓到五楼,双手拍在桌子上,乒乓球高高弹起 。“呜呜,五楼我怎么搞!”眼泪就出来了。“人家还是六楼呢?”有人劝她。
这个农村的安置房小区十栋四十单元,共有四十套六楼。分房后数年,五楼六楼八十户没有几户进驻。好在农村的人,已经习惯离开老家,有的早已融入城镇,安置的房屋就空在那里。
有位半身不遂的男人,住在小区外不远的活动板房里,他的半残老婆侍候他,他说上楼就下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