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作春风 温柔的扫 │大学一年 09 孤独的夜哨

啊!女生宿舍,那充满奶香味儿的秘密花园。

为防止军训期间发生校方和军方都不愿看到的事件,女生宿舍被别有用心地安排在校场旁一溜平房,与男生宿舍相隔万水千山。

尽管休息时间不限制行动自由,我们也基本没有去过那边。为数不多的狗男女们如同牛郎织女,每天两次饭后相约食堂外相会,河边看柳——也就是我抽烟那地方。

也想过几个人溜达到女生宿舍那边,想想可能面对几百口子女生的目光,有点像羊入狼窝,不了了之。

班里女生的回忆与我截然相反,她们甚至拒绝回忆那段痛苦不堪的日子,因此我只获得只言片语的历史材料:

88人一间的超大宿舍……

听说还有108人一间的……

排队上厕所的时候,给恶心的……

算了翻篇吧不想写这段儿了,高中军训时老师让我帮女厕所倒垃圾,反胃三年。

有天下午练队,一哥们儿举手打报告想上厕所,死鱼眼准了。

过会儿,又有一哥们儿举手打报告想上厕所,死鱼眼无奈的准了。

丫刚跑出队列,又一哥们战战兢兢举起手。给死鱼眼气得只剩眼白,又不好插手人体正常生理机能,索性让那俩人去校场后边两排白杨树就地解决。

俩人一溜小跑,又有人举手。死鱼眼终于泄气了,说:“你们谁还想去厕所,赶紧去。“话音未落,半个连男生都开始往林子里跑,我跑时回头看,丫脸都青了。

二十来个男生,一人一棵树干,感情好的,两人一棵,合滋。最逗的是有人明明没尿,也跟来,解开裤子假模假式的。大伙儿上完了,都不老情愿离开这片充斥着尿骚儿味儿的林子。

我尿完抖了抖,拉上拉链,远远望见三连那边有俩人出列,冲着女生连拔军姿。我说:“呦呵这待遇,让人羡慕。”6000说:“这(zhei,四声)俩傻逼准是老看女生,被教官罚了。”

我们边说边往回走,看清那俩傻逼原来是小栓和pepsi。

小栓没看女生,据他后来交代,当时的情景是这样的:

pepsi旁边一孩子发现旁边女生连有个姑娘长得挺水灵,偷偷叫pepsi看。pepsi看的时候,正好被教官发现。因为他们连训练时挨着女生连,偷看屡禁不止,教官决定就地正法,杀一儆百,于是冲pepsi喊:“你看什么呢?出列!”

“我…我没看什么…”

“出列!”

pepsi姗姗走出。

教官问他:“好看吗?”

pepsi很诚实:“好看……”

教官:“好看是吧,我让你看个够。立正!向右转!”

底下笑声一片。教官回头一瞪,没人笑了。教官又说:“你笑什么?”

小栓很无辜:“我没笑…”

教官:“你也出列。”

我信小栓没笑,至少教官瞪他们时,他收住了笑,只是收的比别人慢,又因为眼睛太小,看上去总是乐呵呵的,于是这倒霉孩子陪着pepsi站了一下午。

他说他没看女生,除非他是太监我才信。

除了练队,我们也学整理内务,叠豆腐块儿。

豆腐块儿不好叠,我按教官教的,用手刀切被子边,切来切去,还是一堆豆腐渣。

bolide立功心切,投机取巧,手沾了水把棉花弄湿了,果然叠的方正。死鱼眼检查时也挺鸡贼,拿手摸,一摸,问这是谁的被子,bolide乐呵呵的出列说报告教官,这是我的。死鱼眼说:“我教你沾水叠被子了?”

不过接下来的发展出乎意料,死鱼眼叫他把被子散开了,拿出去晒。死鱼眼认真的跟我们说,湿被子不能盖,得病。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死鱼眼也没那么讨厌。

但由于是死鱼眼,所以大部分时间依然很讨厌。女生连军训期间很幸福,集体催眠似的,原因是她们那个教官帅到掉渣。如果他想泡妹子,一个军训至少能睡一个连。

每次女生连那边因为教官教她们时动作帅气发出尖叫,我都觉得这帮女生穿上军装又土又丑,死蠢。

一天早上刚在校场集体列队,团长大人破天荒现身。因为长得白白净净,浓眉大眼,我们暗地里管丫叫熊猫。

熊猫拿着麦克风,发布紧急通知:据前方可靠消息,我国临海地区发布战争预警,事态十分严重,即刻起全连紧急进入备战状态,希望大家做好心理准备,严肃对待接下来的训练,以备随时报效祖国。

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吧。团长讲的那套八股比我有水平,也极具感染力。他说的时候,底下乱成一片,群情振奋。

紧接着,五公里急行军。自打我们进了军营,这是头一回走出大门儿,发现外面尽是田地,学生们两眼放光,一如老帽儿进城。

一开始的情景,颇像小学冬季长跑。慢慢大家放松下来,跟郊游似的。

如果真是战时,我们这些准大学生,自动成为士官。所以军训服装的肩章是一红底儿,比教官那个几道扛牛逼一些。我寻思,真打仗了,我是不是立马翻身成了死鱼眼的上级。

我问6000:“真打仗啦?”

6000一脸不屑:“你还真信啊,丫蒙你呢。”

“真的?我听熊猫说的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傻吧你就。”

我被他浇了凉水,清醒不少,自觉没趣儿,走到田垄上揪狗尾巴草。

集合前,我偷偷带了包烟,学电影里美国大兵,把烟盒儿翻到袖口儿里。

6000问我:“那个是什么你知道吗?”

“草,我怎么不知道,水稻。”

6000哈哈大笑,冲关说:“内傻逼连麦子都不认识。”

6000又问我:“那个呢?“

“葱…吧。“

“那个呢?“

“你说那个是什么?“

丫也不说话了。

6000出馊主意:“我听说往烟里塞点儿草什么的好抽。”

我将信将疑,开始学么有什么草叶儿。地上的野草太脏,我就拔了根儿狗尾(yi,三声)巴草的草芯儿,插到烟管儿里,趁教官跑在前面,偷偷点上一颗。为了验证6000所说,特地过肺吸了几口。

6000问我:“咋样?”

“我有点想吐……”

那一整天我都没缓过来。

第二天,打靶训练。

靶场上,教官一个个神情严肃如临大敌,密切关注我们的动作,并且每个射击位间隔都配备一个战士盯着,生怕擦枪走火儿。

自打顺边王把枪戳散架,我就严重怀疑这枪的射击功能,担心扣下扳机,枪膛炸了。还好这次,给我们发的枪比批枪那把新点。

每人5发子弹,迅速打完,打完不许停留,立刻返回队列。

对面隔着50米,有一排画着圈圈圆环的靶子。靶子后面有壕沟,再后面一座土坡儿,前两天6000带我来过。土坡顶上,有一堵千疮百孔的砖墙。

靶场上枪声不断,在土坡上擦起一道道儿土烟儿。打了半天,20个靶子完好无损。最牛逼的一人,打出一枪,山顶上砖墙掀起一阵白烟儿,在碧空里徐徐飘散,全团看的真真切切,一片欢声。

轮到我了。我趴在地上,教官教怎么上膛,瞄准,我压根儿没听清楚。稀里糊涂扣了扳机,当的一声,震得我手指生疼。那扳机还特难扣,勒的手疼,我索性瞄都不瞄,一口气儿搂完剩下4发走人,之前的兴奋荡然无存。

晚上洗漱,一个长条石头水池上有十多个水龙头,放出来的水哇凉。去的晚了,常常端着牙缸子窜来窜去找不到龙头。

夜里,轮流站岗,两小时一班。

这天轮到我和6000,我俩是1-2点这班。觉得刚睡着没一会儿,一人拍拍我说:“换班了。”说完丫就翻身爬上床睡了。

我迷迷糊糊坐起来,敲敲上铺床板。

我和6000在寒夜里哆哆嗦嗦走到宿舍外的岗哨,看见关一人儿坐在马扎上,披着一军大衣,手里拿一件儿,嘴里吐出一团团白气。

我俩接过大衣,一人一件儿,坐在马扎上前后摇晃,这样暖和。

万籁俱寂。

我抬头看天。听关说,看暗战那天,有流星雨。他没看电影,抬头看了一晚上夜空。郊区的夜空和城里不同,当晚天晴,有好多星星,但不甚明亮。记不清上一次抬头看夜空是什么时候了。

好冷好冷。

我俩也没表,不知道几点了。坐烦了,就起来直直腰,到路对过儿的岗哨和人聊天儿。

我心想,不知道女生宿舍那边有没有人站岗。是女生站岗,还是男生?这样宁静的夜晚,是否像校方和军方担心的那样,正有奸情在公共厕所里上演?

忽然想起领书那天看到的那个白连衣裙,军训时,我一次也没见过她。

想到这儿,心里一阵寂寥,把领口紧了紧,望着自己嘴里吐出的雾气怔怔出神。

第二天,汇报表演。

批枪连顺利完成预定动作,坐着看其他连队表演。

有个女生连,练小刀操。一人配一把纸壳贝儿做的小刀。几十个女生,每捅一下,就大喊一声,声音听着柔弱,但每一刀都引来男生连一片惊呼,一套动作下来差点没把我们看崩溃了。6000说的经典:“招招瞄准下三路,挨一下也是断子绝孙啊。”

表演中间,我借口上厕所溜了出来。

厕所里不知谁放了把圆凳,我就坐下来,掏出手机。军训不让带手机,也确实没人带。我成心拧着,偷偷带来,不过10天来一次也开过。

我掏出根烟儿,点上吸了一口,扭过头看那一排蹲坑儿,哎?蹲着一位,还穿着军装?肩膀上衔儿看着不低啊。这时那人一抬头,我草是熊猫。

我赶紧低头看手机,一想不让带手机,赶紧把手机塞上衣口袋里,抽了口烟,一想抽烟可能也不太合适,把烟也扔地上,却不敢挪挪脚踩灭了。

隔了几秒,顺着地上升起的那道青烟我偷偷抬眼,看见团长站起来系裤袋,装没看见我走出去了。

我松了口气,心说:“算你丫懂事儿。”

这时刚好周树人进来上厕所,看见我点点头,神情略有些紧张。还好他看我坐这儿,没以为我是在厕所站岗的。

我招招手,他走过来。我说:“劳驾你帮我买包烟,黄果树。”说着递给他十块钱。

周树人一看就没买过烟,又问了我一遍叫啥。我看出他挺怕我,脸上笑的紧张兮兮。

等了老半天,周树人气喘吁吁跑回来给我一包烟,说:“是这个吗?”

我说:“多谢多谢,你来一根儿?”

“不了,我回去了啊。”

“慢走。”

我又叼了根烟点起来,翻手机通讯录。

翻来翻去,也就高中同学那十几个人。

想来想去,没一个人想理。

我寻思着时间差不多了,收好手机、火儿和烟,大摇大摆走出厕所,走向校场。

下午,军训结束,阴天。临走前,bolide给我们批枪连一人发了一奖章:军训优秀个人。

我拿了奖章就往李峰那屋跑,在他眼前晃了半天:“瞅清楚了吗金渣。”

“滚蛋!”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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