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同城购物群里一个叫张梅的女孩说自己的名字特别俗气,特别普通。我却非常喜欢这种活色生香的女孩名字,喜欢从这类散发香气的名字中似乎窥见那些摇曳多姿的倩影。我也特讨厌自己的名字,在这里都不好意思说。怎么形容呢?像个男人,很油腻很粗俗的抠脚大汉的名字。我的母亲把她的青春全部都献给了革命事业,忙得没时间给我们姐弟四个琢磨名字,就从文字篓里随意抓了几个使用率最高的。
大姐上高中以后,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李婷兰”。当然是背着我们全家干的。她高中毕业,落榜回家。有个小伙儿思念得不行,写了一封信来我们村“李婷兰”收。一村都轰动了,都不知谁叫李婷兰。我妈心里狐疑,就去代收了。她是我们这一带很强悍的人,没人敢阻止她要代收的无主信件。打开一看,信中所述果然是我姐高中学校和学校所在地。这才明白学校所在地镇上有个开相馆的小伙子大概想追求她,给她拍了太多靓照,她当时的确也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儿。那时才恢复高考没几年,能考上高中的就是学霸。我们乡里那一届就我姐和我堂姑婆的孙子两个考上了,从小他们就是那届孩子中的金童玉女。那个表哥高考也没考上大学,复读一年考了师范。应该退休了吧?退休年薪应该有10万有吧,教中学的,职称高,资格老,工作期间都是占的肥缺。我姐回来代课一年,我爸病退,她顶替了我爸上班。再后来下岗,再就业,退休,退休工资1620。我姐在职工医院做护士,企业里经常都有事故,累得不行。下岗后,在私人门诊做护士,更累,全年休息正月初一。几十年的艰辛生活,我姐早衰,两度患上癌症,死里逃生,全赖我姐夫悉心体贴、爱护和照料。
人生真像一片片树叶落在大海里,太多的随机。但是我妈在我姐一抱怨辛苦和艰难的时候就拿“化名李婷兰”说事,骂她学习不努力,读书耍朋友,恨得咬牙切齿。其实要是在这个时代,女儿只是和人暧昧了一下,给人留下遐想,应该知足得很了。我现在的学生中就有一个孩子是爸妈高中就生下来的。
我妈性格极强悍,对我们特别苛刻,我很理解我姐化名“李婷兰”。要是我,能脱离我妈的控制,得到放飞,我应该会飞得更离谱。我觉得我妈应该高兴才是,我姐放飞自我的时候,用了她的姓氏。如果仅仅是为了掩盖自己,完全可以姓张王赵刘哇。但是在我妈这个革命者的心里,我姐俨然就成了最坏的特务——且“化名李婷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