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段代洪
不知怎的,那时每每遥遥的望见湘儿在美丽的校园里,袅袅款款地去来,我都会想到柔柔的水草。
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独自一人,静静趴在故乡清清的溪水旁,入迷地看着那些轻轻摇荡的水草。一如而今我伏在教学楼抑或宿舍楼那有风的长廊上,痴痴地守望温柔的湘儿。
湘儿是我们的班花,也是公认的校花。男生们都说湘儿那如瀑的长发,是诗,是音符。我却在心里说,你们都错了,那是水草,整个的湘儿都是一缕柔柔的水草。没有谁能说清湘儿究竟有多少追求者,连邻校的男生都慕名而来。我是大巴山养育的农家子弟,天性驽钝,又无德无能。我是不敢有任何奢想的。我也知道湘儿的美丽是无可抵挡的,但我只能遥遥地关注湘儿的一切,静静地欣赏她水草般婀娜多姿,摇曳生韵。
课余时间,我大多泡在学校那古色古香的图书馆。我读书,写诗。在我的诗中,出现得最多的意象,便是水草。
那年圣诞节,天空飘起了少见的大雪。我们在教室正中堆了个憨态可掬的雪人,燃亮红烛,举行圣诞party 。同学们围坐在教室四壁,玩“击鼓传花”的游戏。party快结束时,那束美丽的鲜花传到了湘儿的手中。湘儿说,我给大家朗诵首诗吧。黑发白衣的湘儿,天使般站在教室中央。湘儿的朗诵空灵、幻美,迷住了每一个同学和老师。而我更是傻了般呆坐着,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湘儿朗诵的竟是我发表在校刊上的那首《萍萍,下雪了,好大好大的雪啊》。湘儿朗诵完转身回座的瞬间,不易察觉地瞥了我一眼。
正是缘于那惊鸿一瞥,我知道自己完了,无可救药了。那些对湘儿的丝丝缕缕的喜欢,在那一刻便如百流汇江般奔涌而出。我一蹋糊涂地爱上了湘儿。湘儿的一举一动,开始深深牵扯我的心。我的脑子里全是湘儿的影子。甚至潜心写作时,满满的纸笺上,竟没有一句诗,却尽是湘儿的名字。我常常做梦,梦见自己被一缕缕水草柔柔的缠绕着。我终于写成了一首自认为最美的情诗,准备鼓足勇气送给湘儿。湘儿也爱诗。班上举办诗歌比赛,教室后壁上贴满了一页页飘飞的诗笺。其中有一篇便是湘儿写的。湘儿的诗洋溢着一种朦胧美丽的情思。湘儿的诗象一枚硕大的石子,在本不平静的湖面上,更激起了千层万重浪涛。湘儿的诗,题为《旁边的旁边是你》。
不仅是湘儿旁边的旁边那些男生,甚至其它的男生和女生都沉不住气了。他们都似考古学家那样,万般仔细地研读湘儿诗中的每一个汉字,费尽心思欲找出那石破天惊的答案。后来大家都想到了宇。宇是学生会文艺部部长。宇高大英俊,能歌善舞,又有一个大款老爸。宇常常给湘儿送各种各样的美丽的鲜花。宇驰骋在足球场上时,湘儿也曾为她起劲地鼓掌叫好。在校庆五十周年晚会上,宇和湘儿合作的双人舞《扬帆》还捧走了头奖。
我是独自一人站到教学楼十层楼顶上,将那首给湘儿的诗轻轻撕碎的。当看到秋风中漫天飞舞的诗的碎片时,我眼里满是温热的泪。依然做梦,总是梦见自己在故乡的清清溪水边,狂奔着寻找柔嫩的水草。没有,没有,一缕水草也没有了。我一直狂奔,狂喊,直到被室友摇醒。
宇的鲜花送得更勤了。而我更多的时间,都埋首于古旧的图书馆里。偶尔也能碰到湘儿来借书还书,湘儿总是向我投来匆匆的一瞥。每次目光交接,最先游移的竟是我。我是自卑的。我试图把湘儿的影子,从心里一丝丝的抹去。
最是伤感别离时。同窗四载的学友们,就要各自天涯了。班上举行了毕业晚会。不知是谁的提议,男生210 室的十二兄弟,与女生505室的十二姐妹,依排行互赠一句话,或是一件礼物。轮到我和湘儿时,我俩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两双眼默默地对视,没有任何言语。后来我就看到湘儿美丽的眼里,缓缓淌流着故乡那样的清亮晶莹的溪水,恍惚中我也看到了柔柔摇曳的水草。后来,我的眼也润润的。再后来,同学们都哭成了一片。
我是毕业一年后收到湘儿来信的,洁白的信笺中只有短短的几个字:旁边的旁边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