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处城乡庆上元,烟花灯火表心欢。”
今天是农历正月十五,是中国的传统节日——元宵节。正月是农历的元月,古人称夜为“宵”,所以称正月十五为元宵节。
按照民间的传统,在这皓月当空的夜晚,人们要点起彩灯万盏,以示庆贺。赏花灯,放烟花、猜灯谜、吃元宵,合家团聚、共庆佳节。
记忆中老家的元宵节庆贺是个很大的祭祀游行活动。每年都会有一批人自愿去当庄家,也叫头家,即祭祀活动的举办方。头家不是想当就能当,当年祭祀活动结束时会对报名的人进行掷交,过了才能当下一年的头家。
祭祀活动从农历十四开始,“溜香”的车队一大早出发。所谓“溜香”,是指头家们开着车去漳州角美祭拜那里的保生大帝,我们村庙里也是保生大帝,但是据说角美的比较大。
到了下午,头家们在庙里摆满各式贡品,必备的有鸡鸭,猪头,还有自制特定形状的糕点。头家们还会请来一个法师团(本地话直译是叫西公),有敲锣的,有打鼓的,有拉二胡的,还有专门唱经的(其实是念经,只是听起来像唱着一首火星语的歌,所以叫它唱经)。
晚上八点随着第一声锣鼓声响起,祭祀活动正式开启。唱经的法师一边唱,一边摇着铃铛,庄家们每人手里拿着香,神情严肃,跟着法师跪拜。现场人头攒动,锣鼓声,唱经声,鞭炮声,震耳欲聋,如果要在现场交流,须得贴近耳朵大声说话才行。整个祭拜活动持续到半夜十二点才结束。
第二日就是元宵日了,头家们早早去了祠堂开始祭拜,这时候最玄而又玄的事情发生了,有一个村民这个时候会被神附体,不由自主地跳着,据说神仙要让头家们做什么,就通过这个人说出来,而头家们必须满足他的要求,否则,他将如脱缰之马,在广场上肆无忌惮地跳跃,手里拿着满是钉子的球,在寺庙前的广场上不断地往上抛,手里浸满鲜血,或者拿着刀一边挥舞一边发怒,直到头家们满足了他的要求,神仙才会从那人身上离开,一切归于平静。
关于神仙附体的问题如今依旧百思不得其解,好巧不巧,被附体的刚好是我姨丈,平日里挺正常的一个人,没曾想到了元宵那一日,他就不是他自己了。若是被附体的人年纪大了,跳不动了,神仙就会重新选择一个人。据传言以前为了不让被附体的人去作妖,把他锁在家里,结果人把窗户拆了,一路跳到了庙里,虽然很大概率是谣言,但是光想想就挺惊悚。
头家们祭拜完后,就开始准备游行的相关事宜了。游行队伍要求最近三年内结婚或者生小孩的男丁,扛着祠堂里大大小小的佛像,再由男孩们扛着大旗和锣鼓,在村里游行一遍。
游行的锣鼓和旗帜一般是由村里比较有声望的人收着,小时候那几年刚好由爷爷保管。由于要求敲锣打鼓和扛旗的人只能是男孩,我心痒痒想去却不得,只能在把锣鼓和旗搬刚从家里拿出来的片刻过把瘾。
很快,游行队伍就要出发了。他们会先绕着广场跑几圈,头家们再次拿着香在广场上祭拜,最后队伍浩浩荡荡出发,一路上鞭炮不停,锣鼓不断。有一些小屁孩一路跟随着队伍看热闹,更多的人则是赶回家里,在门口摆上祭桌,待到游行队伍走到家门口,便开始烧香祭拜。
下午两点多,大家搬上桌子,挑着满满一扁担的贡品,陆陆续续到达广场,整个广场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排排的祭桌。锣鼓伴随着铃铛,夹杂着悠长催眠的经咒,法师和头家们开启新一轮的跪拜。跪毕,法师开始流水线式做法,从第一个祭桌施施然出发,手里摇着铃铛,偶尔转个小圈圈,嘴里念念有词。每个祭桌前停留一会儿,临走之前总不忘拿走桌子上的红包。
整个过程持续两三个小时,广场上混乱不堪,小孩东窜西跑,鞭炮声连绵不绝,空气中弥漫着炮硝,灰蒙蒙一片,然而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激动,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祈祷外出的家人平安顺遂,祁愿家里的读书人士名列前茅。。。村里的人对于祭祀虔诚,热忱,有了信仰,就有了倚仗,有了希望。
直到锣鼓声戛然而止,大家伙儿才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闹元宵闹了一天,直到这会儿才算接近尾声。
元宵月夜,烟花炮竹,阖家团圆,举杯共庆,这是春节最后的晚餐,最后的热闹。
时间过得太快,春节的热闹恍如昙花一现,过了元宵,年轻的人怀揣着梦想和希望陆陆续续出发,整个村子也将恢复平日的寂寥,只听得鸡鸣,狗叫,和偶尔路人的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