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玉!”
坐在瑶池边百无聊赖在发呆的成玉元君寻声望去,便见了朝这处飞奔而来的红衣女子。她坐直了身子,遂起身去迎她。
“慢点儿跑,小祖宗!”她走上前去,“今日什么风把你……诶……诶……你这是做什么,拉我干嘛!”
“出事了!出大事!”凤九帝后白着张小脸,心急火燎。
“什么大事你倒是说啊,别光拉我……”
她被拽着一路朝诛仙台去。虽她的府邸天衢宫就位于三十六天,她司职的地方瑶池也在三十六天。但三十六天的诛仙台到底是个晦气的地方,还接着无妄海,是个头脑正常思维清晰的神仙都不会想往那处去。但显然,东华帝君和帝后白凤九不在其列。此时,凤九正拉着成玉往诛仙台跑。凤九是习武之人,体力好,腿力也好。可成玉是个文官,飞升前在凡间时也是个大家闺秀,哪里撒开腿这么跑过。若像平日里穿男儿装倒还省力些,好巧不巧,今日她还就着了件粉紫色的厚重纱裙,并着戴了一脑袋的簪花。跑着跑着,成玉便觉着自己快要断气了。
“妈呀……妈呀……”她喘着粗气,说话都不利索了,“慢些……就算是……要……赶着去投胎……”她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也……不差……这会儿的功夫……”
她们一前一后,径直奔着诛仙台,叫过路的女眷宫娥跪在地上连礼都来不及行,便目送着她们一路狂奔。
“你别拉我……诶……”即便是将要断了气,成玉这埋怨也一路埋怨到了诛仙台。
凤九给彼此加了个仙障,大手一挥,便现了三生石上的名字。成玉往那处一瞧,先前的怨声载道戛然而止。她望着那一处,似那里有个钩子牢牢牵住了她的目光。
“成玉,你若再这样下去,你与三殿下就当真要结束了!”凤九急地直跺脚。她没有说话,只一直望着那一处。思绪悄然回到了他们初遇的时候,那个热闹的好日子……
那时,她正从云阶上下来,兴高采烈。就在方才,她从东华帝君那处得了个阶品。说是因她能步生红莲,与芙蕖有缘,是以将这青云殿前的瑶池交给她照料,封为元君。成玉似押注不小心赢了大钱一般有些飘飘然,心想着这个差事倒是轻松。照顾花花草草是个什么大事,竟也凭白捞了个听起来挺牛气的阶品。都说修仙难,修成仙后更难,这也叫难?心情舒畅,脚下的步子便也轻快,于是耳朵便就没有竖起来去留意周围的动静,直到被人一把拽住。回头望了望那个拽她的白衣男仙,成玉委实眼前一亮。青云殿中的那位就生得够好看的了,没想到刚出了青云殿就又叫她碰上了个挺养眼的美男子。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番,觉着今日自己的运气真是好,指不定未来的仙途也顺畅无阻。脸上堆了笑,她望着身前的白衣男仙客客气气,
“小仙方才自凡间飞升,对这九重天的规矩一窍不通。若是不小心冒犯了这位仙友,还请看在小仙初来乍到的份上,多多担待,多加指点。”说着,她像个男儿般便朝他作了一揖。
“长依……”
讪笑一声,她刚抬头便见了他紧锁的眉头。好看得不像话的眉眼间透着惊喜与思念。成玉愣了愣,不置可否,只得继续讪笑。
“这位仙友,可是认错了人?”
“你不认得我?”
她又仔细地瞧了瞧他,挺俊的一个男人,可惜使的路数有点俗。瞧着他身上的衣袍是上好的料子,手中的折扇也挺值钱的样子,成玉隐隐觉着这是个她惹不起的神仙,遂又尴尬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小仙眼拙,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身子一僵,他遂松了手。后撤一步,那男人也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眼中的炙热迅速冷却。
“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她唔了一声,点了点头,谦卑道:“小仙大众脸,也是为难仙友了。”
他依旧看着她,似要将她看个对穿。成玉额上冒了些冷汗,背脊凉意飕飕。一阵尴尬对视过后,他才幽幽开了口,倒也是客客气气。
“新来的?”
她诚恳地点了点头。
“东华给你什么阶品?”
成玉怔了一怔,心道自己果真眼尖。身前这位白衣男仙竟能直呼那紫衣尊神的名字,可见关系不一般,阶品也不一般。受惊之余,她快速地定了定神答了他的问。
“元君。”
“元君?”那人看起来有些惊讶。
“是元君。”她再次确认,“怎么,是有不妥吗?”
那人默了默,“什么差事?”
“照看瑶池的芙蕖。”她如实答道。
白衣男仙又是一怔,却并未多语,只是再一次将她从头看到脚。成玉是第一次被个男人这么瞧,叫她相当不自在。就在周遭的空气都尴尬地快要凝结了的时候,他问她,
“你叫什么名字?”
“成玉。”
脸上现了浅浅的笑意,手上的扇子遂展了开,“在下连宋。”
“幸会!”受了一番惊吓,她这才似个女子般朝他福了福身子,“小女子才受职,需得去打点一番。”
自称连宋的男人点了点头,“是也要忙活几日。”
“那……就此别过。”
脸上挂着有些牵强的笑意,她转身便长出一口气。遂逃也似地逃离了这个叫她莫名觉着异常压抑的男人。步履所及之处,怒放出一片红莲。可她却不知道身后的那个男人依旧立在原地,见着这一幕景象顿了手上的动作,喜极而泣。她漫无目的地在三十六天闲逛,一路上问了好几个仙娥才终是寻到了紫衣尊神划给她的那座府邸。抬头望了望宫门口的匾额,成玉觉得这府邸的名字挺大气。入了宫门,迎上来的宫娥皆好似见了鬼,个个面露惊恐之色,叫她有些困惑。难道……她丑得叫人震惊?
后来,成玉才知道,这座天衢宫有个旧主,本也是掌管那瑶池的芙蕖。因触犯了天条,命丧锁妖塔。而那仙子,名为长依,也能步生红莲,竟与她长得一模一样。她本不在意那些,因这世间总有些不合常理的巧合。她与那长依,也不过是巧合罢了。素未谋面,却也能因着那故去的仙子捞了个不错的阶品,成玉对她便就感恩戴德,也去过无妄海祭奠了几次,好落个踏实,心安理得地住她的府邸接她的差事。
许是做了该做的事,自那以后,她的仙途果真一番通顺。连宋时常来瑶池寻她,因他本就生得英俊,性格也与她甚合,一来二往,成玉便对他生出了感情。本是一对良缘,她也作好了嫁他的准备。虽还未提亲办婚宴,他们却已是共室,宛若一对夫妻。直到……
“你带我来这处,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个?”她凉声道,遂冷笑了起来,话语间透着凄苦,“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这还不是大事?”凤九急了,“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是怎么了,前缘说断就断。可你明明心里存着他,却为何要推开他?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都已是过去的事情了,还提它作甚。”她沉了口气,望着那三生石有些出神。
“当真过去了?若是过去,你现在落的泪又是为了什么?”
茫然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便就触及了一片水泽。成玉看着指尖凝聚的剔透珠儿,凄凉一笑,“为了告别。”
“成玉!”
“我俩,本就无缘……不是嘛……”她复又望着那块三生石释然长叹,“真好……”
“成玉……”凤九握了她的手,好言劝道,“你若是放弃了,你俩当真就要断了,你舍得?”
“我们……早就结束了……”成玉看着她,神色平静。
“你就不再努力努力?”凤九紧了手上的力道,“对于三殿下来说,你们可还未结束!”
望着面前焦急万分的好姐妹,成玉攒了些笑意,却是苦涩翻腾,“本就无缘,又何苦为难彼此。”
“可事在人为!”她当即打断了她。
“连宋不是帝君,我也不是你。逆天改命这种事情,不合适我俩干。我们各过各的,相安无事几万年,不也挺好。”她继续宽慰着她,却又好似这番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既然这三生石上,我的名字与他人在一处,而那人我也认得,与他修成正果,顺应了天意岂不更好?”
凤九大惊失色,“你是要逼疯三殿下吗!”
“他可是连宋,没那么容易疯。”朝着三生石而去,手指抚上了那上面的名字,她语气低低沉沉,脸上早已失了神采,声音也没有了温度,“我若嫁了人,他也便能放下了吧……”
纵然事情已经过了八万余年,可她永远都记得那一天。那一天,在元极宫的寝殿,连宋抱着她,迷迷糊糊却心满意足地唤着……长依……
她于他,不过是个替代品。
她与他的缘分,也不过是,他曾经那样地……爱着长依……
回到天衢宫,成玉将自己关入了寝殿。屋内响声不断,叫屋外的宫娥吓得不敢出声。她喝一坛砸一坛,砸得佳酿与酒坛子的碎片散了满地。
“无缘……”
她终是哭了出来。明明已经想通了,却依旧放不下。她该放下的不是吗?她的自尊心不容许她成为别人的替代品,可她对连宋的感情确又是真真实实的。
“为什么……”
成玉捂上了自己胸口,瘫坐在墙角瑟瑟发抖。纵然她千遍万遍地告诉自己不可以再喜欢他也不可以再陷进去,即便在他们最甜蜜的时候,她逼着自己对他说了“不”,可她依旧放不下他。正是因为放不下,她才会说那些话去激他,将他昔日的风流债全都搬出来数落他嘲讽他。她放不下他,是以才会同他吵架,以为这样就能说服自己他并不是一个值得她去喜欢的男人。可到头来,这一切不过是徒劳。当他冒着羽化的风险入那幻梦境时,她甚至做好了随他去的准备。可当他活着回来时,她却又当那桩事情从未有过,心安理得地继续冷落疏离他。可即便是这样吵吵闹闹地过了七万余年,他们依旧纠缠在一起。成玉明白,他们之所以还纠缠着,是因为连宋的锲而不舍。他锲而不舍地放低身段来寻她的麻烦,找她的怼;他缠着她,不过是因为他也放不下。可他爱的究竟是谁?是她还是那个长依?成玉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竟同一个死人争了七万余年。连宋是他的第一个男人,她的心底干净得似一块璞玉,容不下半粒尘埃。可她爱的这个男人并不是。他流连花丛几万年,睡过的女人无数,还有一个曾经深爱过却终是再也得不到的。他爱的是她,还是与她一模一样的那个女人?每每想到这处,成玉便就痛恨这一切。这瑶池,曾经是她的;这府邸,也是她的;就连连宋的那颗心,也全都是她的。她拿起身旁的酒坛灌了一大口,泪水止不住地流,遂抄起酒坛便狠狠砸了下去。她大吼了一声,似要将心底之恨全都发泄出来。灵台渐渐模糊,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成玉闭上了眼睛,任由绝望包围着自己。就这样睡过去也好……她昏昏沉沉地想着。也许等一觉睡过去,这一切也就过去了……
在地上睡了一夜后,成玉刚转醒便就有些后悔。她昨日不该放纵自己喝这么多酒。这下可好,她上哪里去寻个锤子来把脑袋砸开好舒坦些。望了望满地的狼藉,她甚是懊悔。这些酒可都是从凤九那处讨来的,委实太浪费了些。眼下,这寝殿被砸得乱七八糟,收拾起来也是费尽。砸坏了的家具,也需花点银两修整修整,修整不好的,只得砸更多的银两再重新添置。幸亏她摆说书摊子说了两年东华帝君的大婚,还算有那么点儿家底可以置办家具,若是像从前那样顶着个元君的头衔却两袖清风,眼下的处境也委实太凄惨了些。起身小心翼翼地挑着空地儿踩,绕过一片片锋利的碎片,她来到了自己的梳妆镜前。铜镜已被砸得坑坑洼洼,模糊变形的镜像映出她憔悴的面容。成玉叹了口气,觉着昨日自己被一块三生石扰得如此失态,委实是修为不够,道行太浅,丢人现眼。唤来侍女替自己梳洗打扮了一番,复又喝了三碗醒酒汤后,成玉便就出了门。她去了二十七天,本不过是想再去看看那个在三生石上名字同她挨在一处的新晋小仙,可越往那处去,心情便就越发沉重起来。望着那座夺走长依性命的锁妖塔,成玉失了神。待到那青衣仙官上来同她打招呼时,她说了一句叫自己都觉着震惊的话。
王拾遗惊得半晌没说上话,觉着今日的成玉很是反常。
成玉看着他,圆杏似的大眼睛却是暗淡。
“你不是喜欢我?”她又重复了一次那句话,“既然你喜欢我,那便……娶了我罢……”
啪嗒一声,摭舍仙官的扇子掉在了地上。他愣了许久,眉头却是越锁越紧。
“你可是……酒还没醒?”
她看着他的眼睛,难得的严肃,“你可想好了再答,我只问你这么一次。”
第二日,成玉元君与新晋小仙摭舍仙官即将成婚的消息便在九重天传了开。天衢宫挂上了彩条,喜庆异常。宫门外,急急现了个白衣男仙,步子也不及往日那般四平八稳。他敲了敲宫门,宫娥却说元君有吩咐,不见他。连宋本就脸色不好看,听了这句话后,额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在幻梦境里爬过魔族始祖神家墙头的神族皇子连宋三殿下,连想都没想,便直接跳上了天衢宫的宫墙。抬手掐了诀法将赶来阻止他的仙娥定在原地,他径直往寝殿的方向去。到了中庭,就见着几个壮汉抬着崭新的衣柜和梳妆台自后门的方向而来,走在最后的几个,竟还扛了张硕大的床榻。额上的青筋还未消退便见了这一幕,连宋顿觉灵台一黑,遂有万匹战马呼啸,踢踏的马蹄声震得他心烦意乱想要发疯。手腕一转,那些家具便就自己散了架。他连看都没看抬脚就朝寝殿去。也顾不得敲门,连宋持着折扇就闯入了人家姑娘的闺房,叫正在挑喜服布料的成玉元君吓得直接从坐榻上跳了起来。
“你们都出去。”
他的声调沉得吓人,侍女们也只得退了出去。殿门还未关上,屋内的喜服衣料就被人不知道用什么术法给一股脑地扔了出来。殿门砰地一声合拢,震得门框都晃了晃。遂有有眼见的仙娥赶紧往二十七天去搬救兵。
“三殿下闯入我这天衢宫的寝殿,可有不妥?”
殿内空荡荡的,叫成玉说的这句话,都有了回响。
“成婚宴取消。”
成玉看了看他,平静无澜,“你说取消就取消?三殿下管得未免也太宽了些。”
额上的青筋又粗壮了几分,连宋的眼底都泛了红。他一字一句,句句发狠,“但凡我连宋还有一口气在,你就休想成这个婚!”
她沉了沉,遂对上了他的目光,毫无惧色,“神族律法不是摆着看的,你少动我未婚夫婿的脑筋。”
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连宋顿觉眼前繁星闪烁。他稳了稳自己的气息,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进怀里。怀里的人剧烈地挣扎了起来,却是被他牢牢锁在怀中,挣也挣不开。
“别闹了!”
“你放开我!”推也推不动,逃也逃不掉,成玉也只能出声抗议。
“别在这个节骨眼同我闹脾气。”
“谁同你闹了……”
男未婚女将嫁,他们这样关着寝殿的门还抱在一起,委实不像话。虽也不是真心喜欢摭舍仙官,可到底他们将要成婚,若事情传了出去,对他们三人都不好。于是成玉卯足了劲又推了推,却依旧纹丝不动。
“我有要事在身,需得离开九重天一些日子。你若非要挑在这个时候来闹这一出,可是要坏了大事。”
成玉怔了怔,“出事了?”
默了许久,连宋才答了她的问,“若你能让我安心,兴许还能有命活着回来。”
身子一僵,她遂跺了他一脚,趁着猝不及防之际逃离了他的怀抱。
“又想诓我,无赖!”
连宋望着气得满脸通红的她,目色凝重,半点儿都没有开玩笑的样子。因今日他闯入得突然,成玉也没来得及好好瞧瞧他。眼下,他立在跟前,肩膀垂着,头发有些凌乱,脸色也不大好看。她的心揪了一下,遂意识到自己是在心疼他。于是,自尊心便在一个很不恰当的时候起了来,
“你安心办你的大事,我安心成我的婚。我俩早就断干净了,何来的这么多废话!”
“你当真要与那新来的小仙成亲?”
成玉点了点头,若有其事,“我俩情投意合,自然是要成亲的。”
“你与我……”
“我与你七万年的冤家,就不送帖子来请你喝这趟喜酒了。”
她的语气冷冷冰冰,叫连宋止了想说的话。他看着她,默了许久。他本该是这场等待了七万年之久的成婚宴的主角,他该骑着坐骑踏着万丈霞云来这天衢宫迎她,他该是那个亲手抱着她上花轿,领着她祭天地,迎她入元极宫的男人。这一切本都顺理成章,却又不知究竟是何处出了问题,竟让她如此利落地斩断情丝。他们相识八万年,却终是敌不过一个方才飞升上九重天的男人。难道这便是天命?天命不许他们在一处,是以成玉如此轻易地就放弃了他,又如此突然地要嫁给那个与她在三生石上有缘的人。连宋觉着自己仿佛坠入了个冰窟,刺骨的寒水在他的头顶凝结,将他封在了那极寒之地,任由冰凌似无数利刃一般切割着他的身体,叫他痛不欲生。
身后传来了响声,殿门发出了一声尴尬的低吟将连宋的神识拉了回来。他回了身子,便见着立在门口的摭舍仙官。许是喜事将至,他看上去还不错。虽是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却不知为何叫连宋觉着有一种耀武扬威般的姿态,委实碍眼。他顿了顿,遂换上了再寻常不过的神情。
“方才我还同成玉元君说,你们这顿喜酒我定是喝不上了。”他开了折扇,扇了扇,“待我办完正事,再补送一份子贺礼。虽是没能吃上酒,但好歹我与成玉也是相交八万年,总得意思意思。”
“三殿下客气。”他又作了一揖。
“办一场成婚宴琐事颇多,想来你们也需坐下来好好计划计划,再周密安排安排。本殿下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多做打扰了。”
说着,他便朝殿外去,脸上笑意盈盈客客气气,经过摭舍仙官身旁时,还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一席话再加上这一系列的作为,成玉看在眼里却唯觉瘆得慌。相交八万年,连宋是个什么样的神仙,她知根知底。方才那一番客套话,到底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在掩饰,又或者没一句实话?成玉觉着,还是谨慎些为妙。
“这几日,你就住在我这天衢宫。我让宫娥收拾间厢房,你先将就将就。”
王拾遗愣了愣,“你若有事寻我,派个宫娥来二十七天便好……”
“少废话,叫你住过来你就住过来!”复又不太放心地补了一句,“后头几日若是见着那三殿下,你躲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