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我们都无法归去？——电影《归去》
撰文：庄深沉
“我来上海九年了，感觉已经很久很久了......”
《归去》结尾的时候，黄璐饰演的四川保姆云姐坐在回家乡的大巴车上，眼神木讷，若有若无地说了这最后一句话，不知道是自己的呢喃，还是对上海这座呆了九年的城市做的最后告别——她成了这个故事里唯一一个真的“归去”的人物，只是略显疲惫。
《归去》的故事是围绕着拆迁款开始的——因为想多分一笔拆迁款，周老伯想说服邻居董老太和他“假结婚”，这就意味着他多的这一笔拆迁款可以办一张养老院的金卡。而周老伯的儿媳妇想用拆迁款给女儿置换一套学区房，为了阻止周老伯的“假结婚”，她偷走了周老伯的户口本。
平日里一直照顾董老太的保姆云姐，突然被告知自己的亲弟弟在老家被车撞，急需10万元动手术。在得知董老太拒绝周老伯的“假结婚”计划之后，云姐主动提出愿意帮周老伯完成这个心愿——前提是周老伯支付10万元现金。当周老伯正准备将10万存折给云姐的时候，发现自己夹在户口本里存折找不到了...
然而因为一直联系不到云姐，云姐农村的丈夫也来到了上海…
这个故事里的每一个角色都有很强的目的性，这些于己于人的目的构成和引发了生活里各种矛盾冲突存在——于是，一场荒诞闹剧在周老伯即将拆迁的房子慢慢上演...
《归去》的导演颜雷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大学物理专业的他却用这部筹备了十年时间的处女作展现了当代上海这座城市里的人们围绕着拆迁、养老等一系列问题下的生活和情感变化，与一般影视剧里对“国际大都市上海”的塑造不同的是，颜雷摒弃了上海的高楼伟筑，摒弃了“世界的上海”，《归去》里的是上海人的上海——或许这一次也是颜雷对故乡上海记忆里的“归去”经历。
《归去》拿下纽约独立电影奖最佳影片、最佳编剧、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最佳摄影指导、最佳剪辑6项大奖，在戛纳电影节也不失亮眼表现，但是《归去》的创作起源可以说是偶然：2014年颜雷在收音机里听到的一条上海本地新闻，然后他以这条新闻为大纲进行了一年的剧本创作，于是到2015年就有了《归去》入围了上海国际电影节的“电影项目创投”的消息，并成为创投项目中第一个落地开机的作品。
值得一提的是，《归去》的摄影指导是林良忠，李安“父亲三部曲”的“御用”摄影——所以也难怪摄影层面的细腻处理，十足准确地捕捉了上海小弄堂的潮湿空气、布满梧桐树的街道，以及邻家百姓的日常生活等等上海元素，这一切都交织在一起，在梅雨季节里湿漉静谧发酵，配合剧情却也让人隐隐觉得人情的脆弱。
影片的调度简洁明了，镜头和剪辑也显得格外克制，一些时候导演很好地利用画幅外的调度，把人物动作“隐藏”起来，于是影片表达的情绪更需要观众自己代入体会，也难怪颜磊导演在杭州ADM展会映后交流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感谢观众能够认真看完这部他的“作者作品”。
对于这样的表达方式我想颜雷一定有自己的坚持，毕竟在当下的电影环境中，将这样一个格外现实、没有激烈冲突的故事拍成“新现实主义”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想大部分的商业操作一定会首先选择荒诞的黑色幽默风格，或许这也是《归去》投资人半路撤资，颜雷不得不用14天完成拍摄的原因吧——拍摄时间的仓促也直接导致了电影剧情叙述有些不连贯，演员表演缺乏深度的问题，不过女演员黄璐在对云姐这个人物的表现上一如既往优秀。
拆迁、养老、假结婚，这些敏感的社会话题在电影中被以一种带着平和克制娓娓道来，我觉得更可贵的是创作者在创作中并没有用创作的权利来俯视、批判这荒诞的社会现实，让人感觉到更多的是一种悲悯和旧日好时光再无法“归去”的遗憾。
出生于20世纪70年代末的颜雷接受采访时说，儿时在上海与家人在一起的旧时光，和家人在路灯下打牌，下棋，看电视连续剧——“那是上海很有味道的一种经历”。
这话里的怅然若失用《归去》中的这样一句台词来总结再合适不过——
“有的时候我真的很怀念过去的那段日子，虽然那个时候家里很穷，但是我们的日子却过得非常地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