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而出的时候,在乐衍面前一直维持着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消失,他在心里轻轻叹着:阿衍,何时你我竟这样生疏了。
之后的几日里,沈殷每日都会来看她。
第一日,兜了一衣兜的各色花朵。
第二日,捧了一把的冰糖葫芦。
第三日,又带了一个长得与她很像的糖人。
······
只是,无论什么,都只是在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在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之后无论如何逗她开心,她的笑容看起来都是那样勉强。
直到半月之后的那一天,他路过一个小摊子偶然买到的梨花糕,让她盯着看了好久好久,尝了一口之后,这几日蓄在眼里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止也止不住。看着她轻轻颤抖的肩膀,沈殷想要立即将她圈入怀中,紧紧地护着她,却又想到她近日来的疏离,犹豫着,最终还是放下了已经举在半空中的手。
那是沈殷第一次看到她哭得这么伤心。但是,自那次之后,她的笑容也一点一点地回来了。
乐衍的身体渐渐好转,却仍旧一直都被沈殷好好地保护着,去河边,去林中,他都默默地随着,一来是怕她一时触景生情做出什么事情,再者这也是他许久以来的一个愿望,有这样的机会独自陪着她,即使只是默默跟在身后也是愿意的。
他的脑中依稀浮现出小时候的一些画面,听府里的长辈们说,他们两个还在娘亲肚子里的时候便已然定下了婚约,那时的自己还不懂这婚约意味着什么,便去问母亲,母亲却只告诉他,要自己好好保护着身边的那个女孩,从那时起他便一直都处处护着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她也每天都很开心,自己见到的也一直都是她的笑容,他喜欢这样的笑容,他想。
可是,那一日,他看到他的阿衍被一个自己之前从未见过的男孩背了回来,脸上还满是泪痕,看着她仍旧微微啜泣着,一向性情温和的他心里燃起了一阵怒火,他讨厌这个让她伤心的男孩。
但是,从那以后,那个男孩却常常去找乐衍,而乐衍竟从未拒绝过他。每次自己想要将她从那男孩的身边带离,他都能从乐衍的眼中看出不舍,他不忍心让她伤心,便只能在她和那男孩在一起时默默在一旁照顾着她,每次出行,乐衍和他在前方走着,他便只能跟在后面,唤着他们慢一点。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某一日之后,沈殷便再没有随他们一同出游过,因为那一日,他听到乐衍叫他阿沉,脸上是自己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他知道自己的阿衍不再需要自己的保护了,他曾经喜欢的笑容也不再只属于自己,或许,自己喜欢的一直都不只是那样的笑容吧。
想到这里,不禁慢了几步,刚要习惯性地唤前面的人慢一点,抬头,却见乐衍正在前面几步回过头来看着他,“沈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一时的惊喜让他愣了一瞬,他慌乱地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话已脱口而出,他赶忙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没有什么异常,才略略放下心。
“阿衍,”他轻声唤着,却听得乐衍淡淡地说道:“沈哥哥,我知道你最近都在想些什么,我也知道你一直担心什么。是,他是除了父亲之外对我来说最重要的男子,当我看到他在我的剑下呼吸渐渐消失,”说到这里,乐衍似乎是抬手用袖口快速地轻拭了自己的脸颊,“我确实想着就那样随他去了,但是,他是······他是······如果我那样做了,我又如何对得起自己的家人,你放心,我会好好活下去,我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她只是那样坚定地盯着前方,却不知这一番话又用了多大的勇气,在她心里又翻起了怎样的波澜。
沈殷看到曾经柔弱的女子,如今这样坚定地站在他面前,也不知是喜是忧,只是清楚地感觉到了自己内心,义无反顾地想要保护她。他轻轻地站在她的身边,“如果相信我,让我帮你。”
他缓缓伸出手,她犹豫了一瞬,轻轻将手放在了那片温暖之上。
又过了几日,沈殷看着乐衍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便想着带她去医馆看看之前的伤势,却不想医馆竟未开门,他让乐衍在一旁稍作休息,自己去旁边的店铺里询问看这医馆里的人何时会来。
乐衍坐着无聊,便起身四处走走,晃神间的一瞥让她瞬间呆在了那里,一个分外熟悉的身影,那日只见过一次便再也不会忘记的那个残忍的身影。
她感觉到身体克制不住地颤抖,瞬间向着那个人的方向追了出去,而在那同时,那个人也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回头望了一眼,她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那人勾起的唇角。她感觉自己的愤怒就要从胸腔涌出,手却在那一刻被紧紧抓住,身后传来沈殷依然温润却清楚地透露出丝丝冰冷的声音,“不要冲动,你现在过去,只会遇到危险,”他握紧了她的手,“相信我,我会帮你。”
她不甘地凝视着那个人转身离去的身影。
“明日,你便搬到我的府中来吧。”说着,沈殷向她手里塞了一个包子,“刚买来的,你一个上午都没有吃东西了。”
“说来也奇怪,这医馆竟然连着好几日都没有开门了,”他像是对乐衍说着,又像是自言自语。
乐衍默默低头轻咬着手中的包子。
但是,她的脑中却一直浮现着方才那个人的身影,还有,他在看到沈殷之后明显楞住的一瞬,和之后唇角浮现的一丝戏谑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