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月中山
夏天时分,算是孟杰最喜欢也不喜欢的日子了,从五月后,嗲嗲做好水田的一切工作,便是开始插秧,这之前在水田里可以找到马蹄莲吃,便是很幸福的事情了。
插秧时分,嗲嗲总是挑一个好日子才会动工,这所谓的好日子,往往便是天气晴朗,没有一丝风时,而往往这样的日子,人在水田劳作,火辣辣的太阳照在水田上,低着头插秧的人会被水中的热气闷晕。
孟杰最讨厌这样的日子,可也无可奈何只得跟着嗲嗲婆婆一起去,她还太小,根本下不了水田里,嗲嗲自然有他的办法,拿着长长的梯子架在田埂上,再在上面铺一块大大的木板,规划好地方,于是田间的四个角落,便成了她们姐妹的地盘。
六七岁的同龄人里,只有孟杰和姐姐才从小尝过插秧的滋味,一顶草帽遮头,根本起不了遮阳的效果,戴在头上反而像个锅盖,下面是炎炎暑气上来。
夏季河边的羊奶果,是孟杰嘴边的美味,河滩上一到五六月时分,她和姐姐小小的身影便奔波起来,姐姐比她高半个脑袋,每次一马当先的在满是刺架的羊奶树下摘果子让她先吃。
秋里来的时候,九月的天气里,嗲嗲的烟田黄灿灿的一片,稻谷也垂着小蛮腰在地里欢快的鼓舞着身子,田里的烟需要摘叶子回来烤烟。
烤烟炉染着土黄色的泥巴,孟杰只要一下学,便被嗲嗲喊来帮忙干活,首先需要把烟叶子编在竹竿上,称之为上烟。长长的竹竿上,她学的很快,甚至姐姐都没有她干的快,可她的性子,小孩都喜欢玩,于是乎很多时候,嗲嗲会检查她们上烟的效果,烟叶子便从孟杰上的杆子上松垮垮的散落下来,这时便免不得嗲嗲一顿批评与责骂。
有一回,姐姐乘着嗲嗲睡午觉时分,拿着嗲嗲的烟盒子和打火机,喊着孟杰一起躲在烤烟炉后面,拿打火机点了根烟抽,浓烈的烟味呛入肺腑,咳的姐姐直流眼泪,孟杰吓的没跟着抽,姐姐把烟甩出去,擦干眼泪把烟盒子还回嗲嗲的衣服里。
秋里,嗲嗲在稻田里忙作,发现一条碗口粗的黑蛇,黑漆漆的皮蜷着身子在田边逮青蛙吃,他三步并做两步回到家,拿起蛇皮口袋喊着婆婆去帮忙捉蛇。
费了好大功夫捉了回来,口袋捆好后丢在洗澡屋,一连好几天嗲嗲出门去打听有谁收蟒蛇,那几日孟杰的心提到嗓子眼来,洗澡时听着蛇皮口袋呼呼作响,还有咝啦咝啦的声音,总是感觉口袋没有捆好,蛇跑了出来抬着头看着她。
最终嗲嗲打听出来附近山头有人收,五毛钱一斤,终于把蛇拎出了洗澡室,孟杰也终于把心压回了身体里。
嗲嗲跟婆婆还是经常吵架,有时候两人打骂后嗲嗲便会逮住机会拿姐姐和她撒气,姐姐本身从小体质不好,跑步喘气,所以基本上每次都逃不过嗲嗲的魔爪。
这一天傍晚,姐姐做好饭后跟孟杰先吃完,便去地里给婆婆帮忙给菜浇水,嗲嗲跟婆婆吵了几天之后,晚上七点左右,忽然喊在菜园子忙碌的婆婆回家吃饭,听到喊声,三人收拾农具一前一后走了回去。
吃过饭后众人洗漱沉沉睡去,大概九点左右,孟杰感觉婆婆在身侧翻来覆去的嘴里哎呀叫唤,只听没一会儿,婆婆声音弱了下来,喊着姐姐去卫生室请医生来。
姐姐穿好后急急跑出门,过了没两分钟,婆婆忽然嘴里冒血出来,孟杰本来想喊嗲嗲,奈何他用棍子把房门抵着,喊了半天都鼾声不断,根本喊不醒。
静谧的夜晚,太太房间和嗲嗲房间如巨大的黑网笼罩着,像是有毒蛇在吐着信子。
半个小时过去,孟杰却感觉像是过了一天这么长,婆婆时不时将晚饭吐出,医生终于来了,一番检查下来,说农药中毒。
婆婆面上痛苦,心里却很清明,她知道嗲嗲根本不是喊她回来吃饭,而是想要毒死她,那一刻,孟杰仿佛看着她一瞬老去。
这个男人,她为他生下一对儿子,抚育成才后,在家里家外累的如同那头大水牛,没白没夜的操持,缝缝补补洗洗涮涮后,换来了什么?
只有每天不断的争吵打闹,自己婆婆的不可理喻与丈夫统一战线的侮辱,还有呢?就是对待自己娘家人的不屑,她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了什么,换来了他今日对自己下农药,想要毒死自己。
她惨白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十分可怕,像是随时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