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子装修,订做了整体厨房。一周过后,厂家打来电话,说周六派人过来安装。
约了上午十点。厂家的车10:30才到。来了四五个年轻的小伙子,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当下思量,这四五个人,估计一会就可以完工吧。但等把东西搬到门口后,只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和那姑娘留了下来。
姑娘从门口搬了一趟材料放到厨房的空地上,指着卫生间问道:“厕所可以用吧”,我说:“可以,不过还没有装门呢……”,我边说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正在旁边忙碌的小伙子。小伙子抬头看那姑娘两眼,没有要回避的意思。那姑娘居然就大咧咧地脱掉裤子,一屁股坐到马桶上,一点也不避讳。我心下疑惑,这虽然是同事,也不至于男女无别吧。
闲聊时才得知,原来他们是两口子,来自河北农村。一年前,先是小伙子经朋友介绍,来到北京郊区的橱柜厂,负责安装整体厨房。后来,姑娘也把两岁的孩子留给家里的老人照料,追随小伙子而来。
“干这一行,总比在家里种庄稼地强,每月底薪1000块,其余报酬计件发放,活多的时候,能拿到3000块呢”。小伙子很善于言谈,有些自豪地告诉我。他还说,现在村子里稍微有点力气的人,都出来打工了。“留在家里的,都是些老弱病残,俺媳妇原来在老家的一家服装厂打工,效益好的时候,能拿到七八百块,不好的时候,几个月都开不了支”,小伙子抬头看一眼低头拆包装盒的姑娘,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过来跟我一起干,两个人还能有个照应。”姑娘就回他一个甜甜的微笑,呵呵地乐。
两个人配合得很默契,小伙子干重活,姑娘打下手,递递螺丝,钻钻孔什么的。还时不时地一口一个老公地叫着。时间很快到了中午,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了,我到楼下的小饭馆要了碗面充饥,顺手从旁边的主食店买了几个馅饼回来给他们吃。他们一个劲儿地致谢,接过来后并没有马上停下来吃掉。而是把它们放在一边,继续忙碌起来。在切割大理石台面的时候,小伙子建议我出去转转,也跟姑娘说:“老婆,你也出去待会吧,太呛了。”他说完,从随身带的工具箱里拿出一厚实的口罩带上,并麻利地插上切割机的电源。在机器刺耳的轰鸣中,烟灰弥漫了整个屋子。我跟那姑娘陆续离开。
半个多小时之后,当我重新回到房间时,姑娘也早回来了。他们的身边多了两瓶水和一袋炒花生。姑娘正在一个一个地剥花生吃。地上已经扔了不少花生皮。怎么可以随处扔垃圾呢。心下有点不悦。但也不便于说什么。再看小伙子,身上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白灰。小伙子一边叮叮当当地往橱柜的门上钉把手,一边跟我说:“姐,橱柜的门你不该做这种直角的,家里有小孩子,危险!”刚才跟他提到,等房子装好了,就让公婆带孩子在这里住,因为小区附近就有一家不错的幼儿园,接送孩子方便。看着他还有些稚气的脸,心底生出暖暖的感动。只有身为人父的人,才会有这么细腻的心思吧。而他,不过才二十五岁,大多数和他年龄相仿的孩子,甚至还在“啃老”,他已经成为了一个家庭的中坚力量了。直到剩下收尾工作时,小伙子才狼吞虎咽地吃了两个馅饼,忙里偷闲地嗑了几颗花生。
终于装完了,已是晚上八点。小夫妻俩拿了随身带来的打扫工具,认认真真地把包装纸、碎木屑以及花生皮收拾妥当,放到垃圾袋里,说一会可以带到楼下的垃圾桶。这才意识到刚才冤枉了那姑娘。
他们走后,又在房子里整理了大约半个小时的东西才离开。开车到大门口时,看到小夫妻俩正踌躇着不知往哪个方向走。车停在他们跟前,问他们要去哪儿,可以捎他们一程。小夫妻执意不肯,说告诉他们公交车站在哪里就可以了。从小区到最近的车站还有接近两站地的距离,决定送他们过去。小伙子指指自己的身上,腼腆地说:“看看我们这身上,都是灰的……”,我再三强调没关系,他们才忐忑地坐到车上,小伙子死活也不肯把工具箱放到后备箱里,说一会就到了,不麻烦了,抱着就行了,让他放到后座上,他只是抱在怀里,理由只是担心“把车座弄脏”。
看着缓缓驶离车站的公交车载着一直向我招手挥别的小夫妻消失在茫茫夜色时,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们用自己勤劳的双手编织着朴实的生活,幸福而知足。而现实中,又有多少人,不知道珍惜这庸常日子里的点滴的爱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