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是一种很普通的鸟类,因其全身羽毛乌黑而得名。人们对乌鸦的看法褒贬不一,因它的叫声嘶哑,被认为是不吉利的像征;但更多的则是对其的赞美,诸如:乌鸦反哺,乌鸦喝水,爱屋及乌等,可见乌鸦是一种“孝鸟”、益鸟、智慧鸟。
古莘大地人杰地灵,文化积淀深厚。人们在日常生活中积累、总结、流传的地域性方言众多,民间管乌鸦叫老鸹,将乌鸦头叫“老鸹颡”(sǎng)。老鸹颡不仅仅是一个称谓,也是民间久经传承的一道简易性的面食,有的村落也叫“滴疙瘩”。
记忆中是1978年,老天从开春至初夏硬是一滴雨未下,天气大旱,庄稼干渴,小麦只长到“一筷子”高,农作物减收六成。百姓的口粮得不到保障,生产队几十头牲口的饲料也成了问题。队上特意安排几名精壮劳力去邻县黄河滩农场拉麦秸。联合收割机在前面收麦,大伙跟在机械后面抡着铁钗挑拾散落的麦秸。天气骄阳似火,烤得人灼热难耐,几号人忙得挥汗如雨,灰头土脸。待到午饭时,个个筋疲力尽,饥肠辘辘,几十里野滩不见人烟,更无法买到所需用的食物。
所带的食材只有一大袋面粉及少量的食油、调料。午饭吃啥呀?正在大伙一筹莫展之际,金狗哥机灵一动:“就咥𠰻老鸹颡!”这个好主意得到哥几个的赞同。大伙在树荫下找几块砖撑起铁锅,舀几碗面粉在盆子里和成糊状,就地取材寻些灰条条野菜,洗净用手撕碎,放些油盐翻炒一通,再抓上一把红辣椒面。不一会儿,锅里的水咕嘟咕嘟翻滚,飘散着野菜的清香。金狗哥用筷子将面糊夹成老鸹颡大小的疙瘩,放到锅里煎煮,两袋烟工夫,一锅老鸹颡做好了。每人舀上一大碗,席地而坐,就瓣大蒜狼吞虎咽。人饿了吃啥都香,大伙边吃边唠叨:“老鸹颡吃着劲道,有嚼头,入味实惠,美的很!”
在黄河滩拾掇麦秸10多天,大伙白天辛苦劳作,吃着老鸹颡,晚上蜗在一孔废弃的砖瓦窑里,历尽千般苦,收集了八大胶轮车麦秸,缓解了牲口的饲料紧缺问题,在成功的背后,老鸹颡功不可没。那年头,生产队经常派群众外出搞副业甚或野外劳作,方便快捷的老鸹颡已成为不可或缺的传统面食。老鸹颡也是普通百姓碗里隔三差五常见的食物,而面糊里还要搅拌一些野菜、萝卜丝、红薯丁等,目的是填饱肚子,解决温饱。
老鸹颡是家乡一道独特的面食,这种便捷的饭食还曾经引进到军营的野炊上。有年初夏,连队进行野外生存演练。作为带兵人,深知连队北方战士居多,喜爱吃面食。在部队临出发前,便悄悄安排炊事班携带些面粉调料等。炊事员一头雾水,不停的用手挠脑瓜子,不知这葫芦里装的啥药!面对好奇的疑问,我笑而不答,心中有数。部队到达目的地,战友们一边就地寻野山菌、蕨根等能吃的野生菜,一边挖坑安锅,野炊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炊事班在老陕的指导下将两大锅香喷喷的老鸹颡做好了。看到战友们在野外能吃上“可口”的主食,心里乐开了花。连长笑着调侃道:“老陕真会想着吃,面疙瘩做出了新花样,还美名其曰老鸹颡!”而这老鸹颡还一时成为部队野外拉练的新闻花絮!
无论是老鸹颡也好,滴疙瘩也罢,只是一道很普通的面食,登不上大雅之堂。但这道食物却是先辈们针对日常生活结构揣摩出的一种食文化,在艰苦的岁月养活了数代人,是一段历史的见证,朴实无华的乡情。每当端上白米细面,吃着白馍油辣子,深感幸福生活来之不易!
现今,老鸹颡在城乡很难见到了,这道食物将成为新一代了解先辈真实生活的一种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