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要么渐渐褪色要么越发鲜活,她想。然而当时如何,当时简单的情绪延伸出多少值得回味的复杂细枝末节,记忆让它们失真,她觉得遗憾。
她来找我,在绿意葱茏的四月,在人间最美四月天无疑值得去回味一个她自认唯美的故事,我向来无法反驳她的奇思妙想,只当多听一个故事罢了。
故事的开始当然是一个女生遇上一个男生,有一场蹩脚的相遇吗?有一方处于狼狈不堪的状态吗?或者,一次莫名其妙的争吵?我迫不及待的插话,她拍拍实木桌,强调这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相遇,我顿时有些意兴阑珊,懒懒的靠着桌子听她继续讲下去。
“我遇到他的时候是在初三,可惜在小年轻们荷尔蒙乱飞的时候我还是个木头桩子,初时见到他,只觉得这个人长的好看,然而也仅此而已,后来高一高二到高三,只是偶尔会听说有谁谁谁喜欢他,嗯,想想看当时确实跟这个人没什么交集”。
我有些无奈,这当真是一个干涩的故事,没有半点唯美之处,然而我不是当事人,体会不到她从干巴巴的话语中竭力透出的那种甜蜜。她锲而不舍的讲下去,我收起散漫之心,我想,这真是一个傻姑娘的自我较劲。
傻姑娘彻底与男生有了交集是在高三,成绩不上不下的她座位被调到了最后一排,刚好靠着后门,这是一个略尴尬的位置,偶尔会有女孩子来后门让她帮找w君或是问w君的名字,w君就是那个男孩子。傻姑娘最初八卦之心横行还挺乐衷于帮姑娘们喊人,到最后淡定不已,一来二去还要调侃w君几句。
他们渐渐有几分相熟,是刚刚好的不远不近,姑娘不是自来熟,略有几分慢热,w君散漫里带着几分少年人的傲气,他们总归不会一见如故,也不相信简单的浅薄示好亲近。
从宿舍楼往教室走,一路看到班上的女生提着礼物,姑娘一问才知道是w君的生日,她捏了捏手心,略有几分踌躇,她最后还是走进了教室,她看到他的课桌上堆满了礼物,女生送的包装精美,男生送的大都是大包粗犷的零食,他们拍着他的肩膀,大声跟他说生日快乐,她知道他是有一贯的好人缘的,而他们距离那么远,她不需要去唐突,她心上的涟漪终归是归于平静。
再一次深入交集是什么时候呢?他们成了前后桌,渐渐把短短的交流一次次延长,因为对事物共同的观点。他们都是善于倾听的人,对彼此的困惑,提不出解决方法还可以适时说出安慰,他们甚至在课上来回传一本草稿本,纸上大段大段的文字,他用蓝笔,她用黑笔,他的字锋利,她的字温凉,她把写满的稿纸一张张收齐,夹入日记本,她看着窗外,觉得夏天真好。
她从来觉得,人与人之间相处,第一印象固然重要,但却是没有一蹴而就的感情。她曾经无意间看见他顺手塞了张钱给将要去参加体考的同学,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好好考试,补充好能量;他在每次换座位时默不吭声帮她搬好重重的书;在超市遇见时不声不响的帮她结了账,他的抽屉和书桌永远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冷饮吸管的一点小包装袋也从不肯随便乱扔,街是脏的乱的,他还是他,街是干净宽敞的,他还是他…
她知道他明明成绩可以拔尖却从来不肯好好听课,上课翻着各种闲书,班主任恨其不争让他回家,他头也不回的背着书包走掉,她知道他们心里都装着一团烈火却无论如何有烧不化的理智牢笼,他们选择不越界的放肆,她的目光投射在他身上的时间越来越长,她欣喜于他与她的点点滴滴,却是清楚的知道,他所作的一切只因为他是他,无关任何人。
她忽然觉的痛苦。
痛苦的人抽不出身去。她开玩笑似的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他久久沉默还是回答了有,她知道喜欢他的人很多,流言也无孔不入,绯闻也不知何起,她试探性的说了几个名字,他笑笑告诉她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女生,她如何猜他也不会承认,她的心凉了一下,是意料之中脱不开的反应,她知道他必定有另一番故事,不属于哥们儿与哥们儿,而是真正男女之间的故事,她知道他的固执,你情我愿少了一方就词不达意。
她跟同桌吵了一架,用突然匮乏的词汇和笨嘴拙舌,同桌讽刺她和w君上课传稿纸外加不时交谈影响别人学习,她知道自己有错却又觉得心里始终堵了一口气,大课间休息,她叫了w君出去,她想和他走走,在四月的校园,他们快要毕业了。
天气半阴半晴,空气里还带着昨夜雨后的潮润,远处的山是黛青色的,一切都朦朦胧胧,她的记忆被覆上了轻纱,他们在校园的那条梧桐道上并肩而行,斑驳的梧桐干带着岁月的痕迹,新叶泛着油绿,天空是蔚蓝色的,她觉得风也是静的,周围的人都不存在了,她忘了他们交谈了什么,少年的眼眸是否亮的惊人,少女的面颊是否覆上一抹嫣红,抑或是什么也没有,她内心的郁气散了,只记得那条梧桐道很长很长,他们怎么走都走不完,怎么走却都不嫌累…
后来,后来的故事她不想讲了,太过疲惫太过无味,她想把所有的故事终结于那天的梧桐道,那时候少年身边也还没人陪伴,少女的内心珍藏着一份悸动与期待,一条路就可以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