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不舒服请了一天假在床躺着养病,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了,
“I loved you for a thousand year...”
那是我男朋友的专属铃声《A thousand year》。
“请问是高蕾女士吗?是这样,赵孟先生发生了车祸,请速到市二院。”
刚睡醒的脑子还有点懵,愣了好几秒才忙爬起来赶去医院。
我很冷静地去了医院,很平静地听着医生宣布抢救失败,然后很镇定地操持着他的葬礼。
我的心里空荡荡的,但却并没有想哭的冲动。
在即将火化的时候,我看了他好久。
雪白的肤色,薄薄的唇,浓密的眉毛,长长的睫毛,收敛师的技术不错,他撞坏的左脸只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我看着他,想把他的脸记得再牢点。
“嘿,再见了。”我在心里默默地说。
他的父母和朋友在我旁边哭得撕心裂肺,我却一滴眼泪也哭不出来。
丧礼结束后,我坐车回家,脑子一片空白,看着窗外流动的景象,偏偏总能想起他来。
路边开了家小龙虾店,招牌是大红色的,红红火火人山人海,真是热闹。
突然就想起那天周五照例他坐了两个半小时的高铁来了,我因为加班回去晚了,零点左右才到家。
刚伸手摸开玄关处的灯,立刻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小龙虾味道。
客厅的茶几上摊满了小龙虾的壳,而男朋友满嘴红油地躺在沙发上睡得正香。
我一脚踢醒了他:“我点的小龙虾呢?”
他一手揉着屁股一手揉着眼睛:“老婆,你回来啦,那啥,我这不是怕你晚上吃东西长胖,帮你控制身材嘛。”
我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他赖皮地黏上来撒娇讨好,伸出沾着满满龙虾味的爪子要抱我。
我又一脚踢开了他,跟他说他不用等到周日了,现在就买票回去吧。
想想他总是这样得了便宜又卖乖,真是太讨厌了。
以后就没人这么烦了吧。
突然有点烦闷,伸手打开车窗准备透透气。
车速不低,风从打开的窗缝中袭来,吹的我头发乱飞,糊了满脸。
我想起那次我做了半个月的方案被否决,心情糟透了。他请了假赶来陪我说是要带我去家网红店来放松心情。
坐了两个半小时的车,绕了一小时的路,又问了二十三个路人之后,地图上显示的那家网红店变成了一条宽敞开阔的大马路。
载货卡车突突驶过,黄烟扑了我一脸,也扑了他一脸。
妈蛋,这tm除了风就是土,要是想带老子吃土,随便找块地不行吗?非得跑这么远来吃土?!
他倒是心态蛮好的,指着一处烂草地跟我说风景蛮好的,要不拍几张照片吧。
然后使劲抓拍我在风中凌乱的照片。
哼,那小子最擅长的就是拿别人之苦作自己之乐了。
幸好,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不靠谱的事了。
打开水瓶,准备喝一口水缓缓,可是突然颠簸了一下,水突然洒了。
突然记起他曾经订过一间海洋主题的情侣房间。
当时我们躺在床上看电视,他突然起身,吓了我一跳。
然后他拿屁股对着我散发了一股浓郁的味道。
我把他踹了下去,然后他不小心撞翻了床脚的红酒。
酒洒在他的身上和地板上,红彤彤的一片。
我认命地走进浴室给他洗衣服。
洗着洗着我听见有人敲门,然后突然进来两个警察把我和男朋友隔开了,说是检查是否有涉黄问题。
我拿着那条染着红酒的裤子,懵了。
嘿,跟他在一起总是会发生些莫名其妙的事,也真是奇了怪了。
想着想着,我苦笑着摇了摇头。
终于到家了,车子停在楼下,我下车上楼,感觉像是做梦一样,头重脚轻。
看了眼手机,今天星期三。心里突然沉了口气,摊在床上,沉沉睡去。
周四一早,我起床上班。
老板问我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说没事。
我的状态还不错,嗯,我也很奇怪。
可能是没那么爱他吧,我总得自己没有那么难过。中午出去吃饭的时候,我抬头看着天空,万里无云,分外晴朗。太阳毒辣的热力笼罩了我的全身。
我觉得我至少也应该晕一下才符合常理。于是我在最晒的那条路上来回走了五六次,但我发现自己半点没有要晕的迹象。
我可能是心如止水,进化到一定境界了。
也或者我没有想象的那么爱他。
周五晚上的时候,我却突然地崩溃了。
天刚黑的时候我劝自己说,他不会来了,睡吧。
我却习惯性地给他留了半个床位,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播放的什么我完全都记不住,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望着那扇门。
坐了一夜,从天黑到天亮,然后嚎啕大哭。
以往的每个周五,他都会赶来陪我,哪怕是凌晨四点多到,早上七点多走。
可我从晚上七点等到了早上十一点,他还是没有出现。
我男朋友死了,再也不会来了,无论我等多久都等不到他了。
他真的死了,衣柜里那些男装不会再有人穿了,浴室里的男款浴巾也不会再有人用了,床头的那个剃须刀也没有人再用了。
我摊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手机一直在响,我也不想去接。
我知道老板一定会因为我的无故旷工炸了锅。
但是我的心早就炸了锅。
朋友是第三天半夜撬开我家的门锁的。
我抱着他的衣服蜷缩在床上,睁着眼。
朋友说我当时眼睛里空洞洞的,特别吓人。
朋友要扔掉他的东西,我冲下床死死拽着不肯。
可是我不吃不喝没有体力,很轻易地被她挣开了。
我哑着嗓子叫,她还是将我手中的衬衫抽走,扔掉了。
连他的微信和电话号码都删了。
我再也没有关于他的东西了。
除了我自己。
可我还是想他,白天想,晚上想,吃饭想,睡觉想,做什么事都想。
我快把自己弄死了,吃不下睡不着,连话都没力气说了。
朋友骂我说,我的人生不能因为一个男人就垮了。我还有父母我还有朋友我还有自己。
我如果不能放下他,我就得放下这些人。
我躺在床上,想着辛苦养我长大的父母,想着那些一起经历痛苦的朋友,想着拼搏了很久的自己。
终于我决定放下他,开始努力生活,不给自己留一点时间思念,并且慢慢戒掉关于他的一切习惯。
我不再吃小龙虾,不再喝红酒,不再去所谓的网红店。
有关于他的一切,绝口不提。
日子渐渐过去,我的生活渐渐变得平静。我几乎快忘记了这个人。
每天上班下班买菜做饭,一个人,活得繁忙而充实。
有天朋友约我出去唱歌,我坐在角落里笑着看她和男朋友打闹着。
有人点了《A thousand year》,我却浑身一颤,如临大敌。
那是他的专属铃声。
即使已经多年未曾听过,但熟悉的音调一想起,却是那样的久别重逢。
我控制不住地泪如雨下。
这么多年了,我以为我已经放下了,其实根本就没有放下过。
朋友抱着我轻声安慰。
然后她说,“他那天其实是揣着戒指来去找你的,我赶到他身边的时候,他跟我说,如果最后他走了不要把戒指给你。”
他的左脸面目模糊。
是因为被撞飞的那一刻他将戒指盒护在心口了。
他双手紧紧地攥着那个戒指盒,但却不允许别人在他死后交给我。
听到这些,我的心像是被凌迟一般的疼。
我从她的手里接过那个戒指盒。
方方正正的红色盒子,大大的logo印在盒子正中间,右下角还有着我们两个的名字缩写。
我打开盒子,手有些控制不住,好不容易拿稳了戒指,然后又抖着手自己给自己戴上了。
戴好戒指后,我发了条短信。
内容是“我愿意”。
收信人是那个早已刻骨铭心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