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柔情为谁

帮他穿衣服?宋天瑜一愣,双眸带着疑惑看向欧阳逸宸。

  欧阳逸宸见她没有动,不耐烦地用右手抓了抓稍显凌乱的头发催促道:“快点。”

  宋天瑜心中不快,看来他是将她当成佣人了。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从床上站起来。

  走到衣柜前,打开一看,一片黑色撞入眼眸,看着心烦,也不挑,随便取出一件,走回他身边。

  这古代的衣服,式样本就复杂,自己穿时且花费了不少时间,现在帮他人穿着,这难度又添了几分。

  好不容易帮他穿好衣服,正想走开几步,却被他突然拉入怀中。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胖大婶“咚咚咚”的敲门声,“大当家,我帮您端洗脸水来了。”

  “放开我。”屋内的宋天瑜被他莫名其妙禁锢在怀中,想也没想就开口说道。

  “嘘,不要吵。”欧阳逸宸压低声音,在她耳旁说道。

  宋天瑜哪里管他,正要用力将他推开,却见他伸手往旁边一指。她顺着他的手一看,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欧阳逸宸手指的方向,正是昨晚被钉上了匕首的柱子。

  这个大混蛋!宋天瑜心里暗骂道。这个就是天佑口中的大英雄吗?小孩子果然容易受骗。他明明就是一个卑鄙小人。

  宋天瑜心中虽百般不愿,但转念一想识时务者为俊杰,也就乖乖不动。况且天已大亮,门外又有人,倒也不担心他作怪。

  门外的胖大婶等了片刻,不见有人回应,又敲了几下门。

  欧阳逸宸低头见宋天瑜不再挣扎,方扬声对门外的胖大婶道:“进来吧。”

  得了回应,胖大婶推门而入。

  只见这两人相互依偎,欧阳逸宸身材伟岸,俊美不凡,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冷凝的双眸透着淡淡的自信和隐隐的霸气,双手正搂着宋天瑜的纤细腰肢。宋天瑜身材玲珑,眸含秋水,肤色如雪,银杏般的明眸此时正微微向上,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欧阳逸宸。

  风从敞开的门向屋内灌入,吹动着两人如黑夜般的墨发,更张扬了欧阳逸宸的桀骜不驯与宋天瑜的妩媚动人。他的一袭黑衣与她的一袭淡蓝长裙,如同夜晚与蓝天相互应衬,恍如神仙眷侣。

  胖大婶看得入了神,半晌才回过神来,将洗脸水放到一旁,呵呵笑着退出房去,顺手就将房门带上。

  见胖大婶出了门,欧阳逸宸马上放开了宋天瑜,冷冷的不再理她,自行走到梳妆台前随手将发丝用黑带绑起,而后洗完脸就出门去了。

  留下一头雾水的宋天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宋天瑜真的不懂了。欧阳逸宸是在人前演戏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虽然他的意图宋天瑜仍然想不明白,但有一点她总算弄清楚了,欧阳逸宸只是想利用她达到他的某种目的,至于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宋天瑜不想再深究。

  人生在世,有太多的事不能掌控。就像以前,宋天瑜以为自己很了解赵静雅,从没想过她会对自己下如此狠手,但结果赵静雅不单将她推下楼梯,而后更对张宇浩撒谎而没有一丝歉疚悔意。

  想到这里,宋天瑜不禁黯然神伤。走梳妆台前坐下,看着镜中那张仍然十分陌生的脸,不禁思绪万千,久久不能平复。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就听到柳倩雪在门外说道:“天瑜,大当家请你到大厅,说有事宣布。”

  “知道了,我等下就过去。”宋天瑜回答着,心里却在想,他有事就肯定不是好事。

  忙梳妆打扮一下,急急出了门与柳倩雪一起往大厅走去。

  宋天瑜到了大厅,见许多人都在,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忙默默站到一旁,打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谁料欧阳逸宸一见到她,竟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走到大厅中央。

  就在宋天瑜错愕中,欧阳逸宸朗声对众人宣布道:“八月十五,我将正式娶宋天瑜为妻。还有十天,英杰倩雪你们安排一下,大家都去准备吧。”

  一时间,众人一片欢声笑语,对于这桩婚事都感到很高兴。唯独韦英杰与柳倩雪虽都面带微笑,却又似乎各怀心事,笑不由衷。

  正式娶我为妻?听了欧阳逸宸的话,宋天瑜不禁在心里暗骂道:混蛋,果然没好事。

  她怒视着欧阳逸宸,用力想抽回被他握着的手,正要出言拒绝,却被他冷冷的眼神制止了。她强忍着即将爆发的怒气,将视线移到一旁,不想再看到他。

  待众人散去,宋天瑜狠狠地将欧阳逸宸的手甩开,转身怒视着他厉声说道:“欧阳逸宸,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同意嫁给你了?你作决定之前能不能顾虑一下我的感受。”

  欧阳逸宸听她讲完,却完全无动于衷,走到大厅正上方摆着的紫檀太师椅上坐下,悠闲地端起桌上的茶轻泯一口,然后将茶杯放回桌上才冷然开口说道:“我也并不想娶你。”

  “你……”宋天瑜不禁为之气结,“既然不想娶,为什么要对大家这样讲,你这样做,会让我很困扰的。”

  “经过昨晚,你我在众人眼里虽不是夫妻确已有夫妻之实,我这样做,正可以给你一个名分,对你来说应该是好事,不是吗?”欧阳逸宸斜眼看向宋天瑜问道。

  “别人怎么想,我管不了。反正,我是不会同意的。”宋天瑜气愤地说道。

  欧阳逸宸皱着眉,也开始有些不悦,眯着眼看向宋天瑜,“够了,不要一而再的忤逆我的话。不要忘记你的命是我救的,你要知道什么是感恩图报。”

  “你才够了,你一个大男人总是强迫我这样一个柔弱女子做我不想做的事,你不觉得丢脸吗?你少拿我的命来威胁我,反正我的命也是你救回来的,大不了还给你就是了。”三翻两次的忍让后,宋天瑜再也忍受不了他的霸道气冲冲的说道。

  看她是真生气了,欧阳逸宸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用眼上下审视她一翻后说道:“你这样张牙舞爪的也算柔弱女子?”他舒服地靠着椅背,许久才正色说道:“你放心,这场婚宴你不用参加的。”说着,脸上竟难得地露出一丝温柔的笑。

  宋天瑜被这个笑容晃得失了神,忘记了之前的怒气,呆呆地看着欧阳逸宸。他的脸居然也能露出这种温柔的笑容?她还以为他只会那种皮笑肉不笑的冷笑。

  不见她回答,欧阳逸宸又漠然开口说道:“你要看到什么时候?我的脸有这么好看吗?”

  宋天瑜不禁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但转念一想,既然他说不会娶她,自己又何必费神去管他的目的是什么。冷哼一声,丢下句:“你最好说到做好。”转身走了。

  欧阳逸宸看着她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这看似娇弱的她为什么会有如此火爆的个性,居然有胆子一而再的顶撞他。这份勇气倒是让他另眼相看了。

  由于时间紧迫,山寨里的众人每天都忙里忙外的,忙着安排婚宴与宴请宾客。只有两个当事人却跟没事人一样,欧阳逸宸每天就在后院里练功,轻易不露面,而宋天瑜则每天与天佑一起说说笑笑,用竹片自制的纸牌玩些小游戏。

  时间一晃,不觉到了八月十四。

  这天夜里,由于自始至终不知欧阳逸宸是作何打算,宋天瑜不禁有些心烦意乱,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于是就到院子里走走,散散心。走着走着,远远看到两个人影在窃窃私语。她心里好奇,就蹑手蹑脚走近前去一看,竟然是欧阳逸宸与一个陌生女子。

  借着皎洁的月光,只见这陌生女子生得唇红齿白,娇小玲珑,水汪汪的大眼睛透着娴静与优雅。一袭粉色长裙映衬着雪白肌肤,在月光下美不胜收。

  “雁儿,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欧阳逸宸说着,一把将女子拉入怀中,语气是从未见过的温柔。

  女子似乎有些生气,挣开欧阳逸宸的怀抱转身背对着他,“逸宸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娶别的女子为妻?”

  欧阳逸宸双手扶着她的肩,将她板正过来,柔声说道:“雁儿,你知道我想娶的从来只有你一个人。”

  “你别骗我了,我都知道,你和她最近一直都是同房而卧,而且还恩恩爱爱的。”女子说着,竟呜呜抽泣起来。

  “别哭,雁儿……”欧阳逸宸抻手为女子拭去脸上的泪,深情地看着她说道:“我这么做就是要你妒忌,要你忍不住来找我。我明天要娶的是你。你才是我的新娘子。”

  “逸宸哥哥你说什么呢,雁儿听不懂。”叫雁儿的女子转过脸,逃避着欧阳逸宸深情的眼神。

  欧阳逸宸却不容她逃避,双手捧着她的脸轻轻地说道:“你懂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一直都懂的,不是吗?”

  女子拉下欧阳逸宸的手,再次转身背着他,悠悠说道:“你明知道不可能的,我爹是不会同意的。”

  “你呢?你不想嫁给我吗?”欧阳逸宸急急问道。

  “我想,可是……”女子似乎很为难。

  “可是什么?”欧阳逸宸再次追问道。

  “逸宸哥哥,你别这样。我不是说过了吗,让你再等两年,两年后就是三年一次的大考,以你的武功,考个武状员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到时我们不就能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吗?到时我爹一定不会再反对的。”

  “可我不想再等了,你明知道我根本无意于官场,是不可能去考什么武状员的。”

  “无意于官场,无意于官场,你总是这么说,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你就应该为我改变。难道你要我堂堂一个宰相千金嫁到这山寨里当个山寨夫人?每天粗茶淡饭,粗衣麻布的,让我爹娘在人前抬不起头吗?”说完,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忙又拉着欧阳逸宸的手说道:“逸宸哥哥,就算我愿意,我也得顾虑我爹娘的感受不是?”

  欧阳逸宸似乎被她的话伤到了,挣开她的手,摇着头说道:“那是你的真心话对不对,你根本就不想嫁给我这个山野村夫对不对?你觉得我配不上你对不对?”他不由得越说越大声。

  “不是的,逸宸哥哥,是我爹他不同意,我也没有办法呀,我身为人子,总不能不听他的话呀。”女子有些着急地解释道。

  “够了,我不想再听了,我只问你,明天愿不愿意嫁给我?”欧阳逸宸盯着女子,急切地问着。

  女子深深地看着他,许久,她轻轻地对欧阳逸宸说了声:“对不起。”

  欧阳逸宸心一痛,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而后竟呵呵笑起来,沧桑地说道:“看来,我是太看得起自己了,自作多情的以为我能配得上一个宰相千金。”

  女子看他伤心,似乎也很心痛,悠悠说道:“逸宸哥哥,只要两年,等你考上武状员,到时我们一定可以在一起的。”

  见欧阳逸宸不再说话,女子又开口说道:“夜已深了,我要回去了。我是借口礼佛,在佛堂寄宿一夜,趁众人不注意让紫晴带我来的。再不回去,怕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说着,默默转身离去。走了不远,就有一个黑影出来迎她,想必是女子口中的紫晴。一时间,两人走出院子,来到寨门口,出示了信物,骑上马走了。

  宋天瑜看女子走后,欧阳逸宸一个人默默地站了许久。借着月光看去,平日里总是冷冰冰的他,此时竟满脸的痛不欲生,果然是为情所困。

  宋天瑜不由得想起清人魏子安的诗,曰:

  多情自古空余恨,

  好梦由来最易醒。

  岂是拈花难解脱,

  可怜飞絮太飘零。

  香巢乍结鸳鸯社,

  新句犹书翡翠屏。

  不为别离肠已断,

  泪痕也满旧衫青。

  想着想着,宋天瑜也不禁怅然若失,举步想回房去。却不想脚步声惊动了欧阳逸宸,只听他一声喝道:“谁?”就见一道黑影掠过眼前,一瞬间,宋天瑜的脖子就被欧阳逸宸右手死死地捏住。

  “呜……放开……”宋天瑜痛苦地挣扎着,手握拳头狠狠敲打着欧阳逸宸的胸堂。

  欧阳逸宸借着月光,见是宋天瑜,冷然放手。一跃而起,瞬间已没了踪影。

  宋天瑜一下跌倒在地,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平复着骤然加速跳动,惊魂未定的心。刚才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自己会死掉。想不到前一刻还悲痛万分的他变脸这么快,一下就似乎变成了个冷血杀手。

  那一夜,欧阳逸宸没有回到书房,饮酒到天明。

  那一夜,宋天瑜一夜无眠,思索欧阳逸宸这出戏要怎么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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