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华夏大地的心脏地带,有个叫做芮城县的地方就像一块镶嵌在晋、陕、豫三省交界处的瑰宝,承载着丰富深厚的文化历史。这个地方背靠着巍峨的中条山脉,整个县域形状宛如一颗长长的椭圆宝石。
这芮城县的北面紧靠高耸入云的中条山,跟盐湖区和永济市接壤;东边则以一条名叫水涧的河流与平陆县相邻。在西边,滔滔黄河自北向南流经芮城,不得不来了个几乎90度的大转弯,浩浩荡荡向东流淌。这弯曲的河段正好成了与陕西、河南两省天然的分界线。西边只隔了一条黄河水就是陕西潼关;南边则是隔着同样一条母亲河与河南灵宝相望。所以,芮城就像是把守着晋、秦、豫三省的重要门户,是连接西北、中原、华北地区交通的关键枢纽。
话说在1955年,芮城县东北方向的西陌乡寺里村。这个宁静的小村庄里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一座史前墓地被意外发现了。这个村子有一座古老的佛教寺院“清凉寺”,建于元大德七年(也就是1303年),坐落在一条南北走向的高台上。一条从古至今流淌着的清澈溪流,那可是恭水涧源头的一部分。
这个神秘的墓地出土了大量的精美玉器和石器,像钺啊、璧呀、环啦、多孔的小器具、带孔的刀以及琮等等,每一件都见证了那个时代工匠们的卓越技艺。不仅如此,还找到了鳄鱼骨板、兽牙和猪下颌骨等稀奇物件。这些可都是当时财富和地位的象征,不同类型的陪葬品展示了墓主人的不同等级身份。
转眼到了2003年至2005年,山西省考古研究所等单位组织了一次大规模的科学发掘行动,在这里挖掘出了355座新石器时代的古老墓葬。这一发现如同揭示了一个个历史谜团,因此这个项目荣获了2004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的荣誉。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这些古老墓穴中,考古学家们还发现了成批的殉人,这在遥远的史前时期是相当罕见的现象。这意味着,在大约4300年至3800年前,清凉寺这片土地周围汇聚了各种不同的文化元素和理念,仿佛是历史舞台上的一次大规模聚会。这里见证了一次中原地区深刻的历史变革,预示着早期国家形态和社会结构的萌芽与发展。
专家们根据墓葬朝向、形状大小、排列方式、随葬品的不同特点,细心地把这批古墓分为了四个历史时期。最早的那批墓葬大约是四千年前的,而后面三期的墓葬则属于更晚些时候的两个不同文化阶段,时间跨度接近两千年左右。这样的划分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这些古代社区的生活方式及其变迁过程。
第一期大约是在公元前3935年至公元前3865年之间。接下来的第二期、第三期和第四期总共包括了338座同样的地下长方形竖穴墓。这些墓葬的特点则对应于“庙底沟二期文化”以及后来的“龙山文化”。对其中部分墓葬进行的碳-14测年结果显示,这些墓葬的时间跨度大约集中在公元前2358年至公元前1801年之间。
第一期的情况,由于涉及的墓葬数量较少,还不足以充分展示那个时代的普遍特征。第二期呢,我们前面已经详细解释过。那时的社会可以比喻成一个普通的村落,大家基本上是平等相处的,就像一个和睦的大家庭一样。可能有那么几位村民,开始做起了食盐买卖的生意。因此,随着食盐交易的进行,这个部落内部逐渐出现了一些不平等的现象,有的人地位和财富开始增长。关于这部分内容,我们就不再过多展开了。
在第三期的墓葬中,我们可以看到古人对墓地布局进行了精心设计。就好比种菜时会把每一行、每一列都排列得整整齐齐一样,这些墓葬也排列有序间距离大致相等。位于中心位置的墓葬就像村里的大户人家,规模较大,而且埋藏得更深;而东边和西边的墓葬则相对小一些,埋得也浅一些,就像是普通村民的家庭。
这些墓穴大小大多在3至5平方米之间,有几个比较大的能达到6平方米左右,深度普遍在1米到1.2米,个别甚至深达2.5米以上。大部分墓里都有一个特别的“熟土二层台”,你可以想象成是在墓坑底部人为堆砌出的一个平台,这个平台上可能就是安放相关器物或者棺木的位置。
遗憾的是,几乎所有的墓葬都遭受过盗掘破坏。很多盗洞就是在墓坑本身的范围内打的,也有一些盗洞甚至超出了墓圹的边界。从尚能辨认的部分来看,墓主人下葬时是仰面朝天、四肢伸直的状态,就像安静入睡一样。但由于盗扰严重,墓室内部被不同程度地搅乱了,所以很多墓主的遗骨已经不完整,或者摆放位置与原先不同,这就好像原本整洁的房间被粗暴地翻找过,让人惋惜不已。
在第三期的墓葬里,一个很显著的特点就是殉人现象非常普遍。在我国史前考古发掘中,像这样普遍存在殉人现象的墓地十分罕见。而在清凉寺墓地中,殉葬的情况只出现在第三期的墓葬内。每座墓中殉葬人数的多少往往反映出墓主人生前的社会地位高低,或者是整个集团势力强弱的程度。
大概有一半左右的墓里都有殉葬的人,如果没被外界干扰的话,这个比例可能会更高。这些殉葬者大多是小孩子,10岁以下的小孩占了绝大多数,而成年人相对较少。他们基本上都是埋在特意堆砌的熟土二层台内部或者直接放在二层台上,显然这些人是在棺木外被活埋的,只有极少数的情况是将人的骨头不规则地扔在墓的一角。
这一时期的墓葬几乎都配有随葬品。比如,在M100这座随葬品比较齐全的墓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死者身上放置的玉石器:死者的手腕附近套着精美的玉璧和玉环;胸部挂着一块镶嵌有绿松石、中间带孔的多边形玉璧;脖子上还挂着管状的玉石装饰品;头顶上方斜放着一件石钺。另外,在一些遭到轻微扰乱的墓中,也还能分辨出部分随葬品原本的位置。但是,大部分墓由于被盗掘破坏,许多随葬品不是散落在盗洞中,就是混乱地遗留在翻动过的墓室内。
在第三期的墓葬区域,我们可以看到一个不寻常的现象:新建的墓葬无情地占据了原本属于别的坟茔的地方,就好比后来的人强行占用了前人的土地一样。这一时期的墓主人构成与第二期有了显著区别,成年男性墓主人占了近80%,而女性仅占20%。这些墓主人应该并不是和第二期那些人来自同一个家族或者部落,他们可能是一个以男性成员为主导、从事着某种特殊职业的强大群体。这个群体可能是通过销售食盐积累了大量财富,在当时的社会中拥有极大的权势和地位。
考古学家推测,这很可能是一个设立在附近,主要由男性组成的团体或组织的公共墓地,他们在生前就是靠经营食盐生意为生的。在江苏新沂的花厅墓地,考古学家们发现了一个和清凉寺相似的现象。在这片墓地中,有10座规模较大的墓葬,其中竟有8座都有殉葬者,而且大多数殉葬的是小孩子。著名的考古学家严文明先生对此有个解释,他认为这种情况是不同文化族群“碰撞与征服”的结果。换句话说,就像古代战争中胜利的一方可能会影响到战败方的文化传统一样。在清凉寺和其他地方出现的殉葬墓现象,很可能是不同部落或民族之间发生冲突之后的独特表现。
为什么这里的墓葬都会被盗扰呢?
这个墓地的第三、四期部分,墓葬几乎都被破坏过。特别是三期中部那些特别大的墓,连里边精美的玉石和陪葬品都没被完全拿走,这说明破坏者不是为了偷盗财物,而是故意捣毁墓葬。就像有人特意寻仇一样,他们准确找到了墓葬的位置。很可能是因为当时墓地上有明显的标志,而且这些破坏行为距离下葬的时间并不遥远。
考古学家们还猜测,可能有一些来自附近临汾盆地的人参与了这次破坏活动。这种破坏墓葬的行为并非只发生在清凉寺,附近的襄汾陶寺以及临汾下靳等地也有类似的情况发生,它们之间似乎有着某种联系。
在陶寺古城遗址:除了中期墓葬被毁坏之外,城墙也被摧毁,还有许多乱葬坑和针对女性的暴力事件。根据考古学家们的推算,这一系列惨烈的事件大约发生在公元前2200年到公元前2100年左右,也就是龙山文化晚期过渡阶段。
在此之前,通过对比不同类型的文物。研究者早就注意到,在临汾盆地从龙山早期到晚期期间发生了很大的文化变化。他们认为,这是因为北方地区的一种以独特带把手陶器的文化——老虎山文化人群南下侵入,引发了临汾盆地文化的巨大动荡。在那之前的文化我们叫做陶寺类型或陶寺文化,之后就进入了陶寺晚期类型或陶寺晚期文化时期。
所以按照这样的故事线推理,北方的这些人马一路向南推进到了黄河岸边,不仅抢占地盘,还在所经之处肆意毁坏墓葬。从历史发展的逻辑来看,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这回不是晋西北,而是晋西南乱成一锅粥了。
清凉寺的古老墓地,就像一本厚厚的史书,记载了古代社会的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面。一面是温馨和谐、文明礼乐的一面,就像是明亮的镜子正面,映照出随葬品中的精美玉石器,它们工艺精湛,晶莹剔透,代表着当时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对死者的深深敬意。
而在这枚“历史之镜”的背面,则呈现出一幅残酷无情的画面。那是充满暴力与冲突的时代印记,比如殉葬制度,许多无辜的孩子甚至是成人被迫陪葬,他们的生命早早凋零。
所以说,在清凉寺这个史前墓地中,我们看到了人类社会发展的一个小小缩影:既有温文尔雅的文明光辉,也有无法回避的血雨腥风。这就像是一面能反射正反两面的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