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先生已经很久没见过他的那条狗了，原因很简单，那条狗许多年前就死了。

说实话，他很喜欢这只狗——亚麻一样的颜色，算不得美丽；体型中等，但一身腱子肉，有点健美女士的风采；以及，善良的面孔，招人喜欢。奇怪的是，罗先生并不能记得那条狗是何时去世，是何时来到他家的。大约是冬季，一个身长二十公分的可爱小家伙，不太熟练地摇曳着尾巴，算是和主人打过招呼了；令人痛心的是，这狗走的不算轻松，年纪太大了，发了好几次癫痫，最后口吐白沫而去，有点惨不忍睹。这一生一死之前，约莫十年的光阴，是狗的一生，是罗先生的若干分之一时间。所以，即使这狗不在了许多年，罗先生还是记得狗的样子。

罗先生那时生活在农村，没有像如今都市这般给狗狗取好听的名字，罗先生以及他的家人唤它作”麻狗“，名字来源于它的颜色。在这里，姑且称之为m。来了陌生人，m总是在第一时间通知主人，可谓尽职尽责了。小个子，不过声音大，面相也很凶恶，跟平日里的和蔼判若两狗。让人不得不惊叹，原来狗儿也有这般演技。但是罗先生跟我讲，他不认为m是在演戏，而是真情流露——是真的喜欢他们一家，所以担起了保卫家园的责任。在他眼里，狗儿是有情有义的，由此可见，罗先生也是很喜爱这狗狗的。

罗先生对我讲了好几个关于m的小故事，这里为了节约篇幅，我就稍微说两件。

第一件，他开始讲述的时候，有些闪烁其辞，似有难言之隐。其实，说来也不是什么难讲的事情，他们家的m是小女生，所以每年都有一众追求者，引用赵忠祥老师的著名台词就是——春天，又到了繁殖的季节。动物总是这样，有点不知羞耻，总是当众做起来，场面不免有些尴尬。罗先生难以理解的是它们的姿势，怎么样都觉得很别扭，我白了他一眼，人不是也有很多种怪姿势嘛，有什么好惊叹的。这话题到此为止，罗先生何等高尚情操，自然不是对这个印象深刻，他是惊讶于狗宝宝的数量。m一胎能生四五个，而且颜色还不同，效率太惊人了。m的个子不大，每次喂奶的时候，都让人觉得前后腿之间全是毛茸茸的小家伙，哺乳期的它，乳房差不多快要到地上去了，这些小狗狗太能拉扯了。小家伙们出生之前，m的肚子是球状，看着怪吓人的；快要生的时候，就不四处跑了，待在窝边。罗先生说他也在一旁守着（那个时候罗先生还只有几岁，可以理解），但m一直没动静，就稍微去做点别的，回来时发现狗妈妈已经在舔着刚出生的狗宝宝了。罗先生说他很失望，怎么就这样悄悄的生完了，都没“汪汪”地大叫。但这种遗憾很快就被其他事情覆盖了，小狗狗们没睁眼，罗先生第一次见这种事情，差不多在那看了一个下午。等宝宝长大，就得给别人家为了，刚开始的时候，还能买几块钱一只。罗先生解释说，一个正常的人家哪能养那么多狗，而且这是m同意的。一段时间后，m就会断奶，各种嫌弃子女，就是为了让它们独立生活。而且，一般去的地方都不远，小狗能回来看狗妈，只是m不愿意见它们。后来，每年一次，渐渐就习惯了。

另外一件，罗先生说的很激动。有一次，父母回来的晚，只有爷爷和他在家，奥不对，还有m。爷爷那间屋子很潮湿，灯也不亮，还有些奇怪的味道，罗先生不愿意待在那。但能去哪里了，就去找m了，就是在门口的那个狗棚。m很欢迎，并无讨厌之意，罗先生也识趣，只在狗门口待着，没有进去坐会儿，就那样一直待到父母都回家了。我问他怎么不待在自己家里啊，他说不知道，也许是小的时候胆子小，怕黑。对罗先生而言，这次经历，让他觉得m更重要了。不仅仅是他们家的宠物，更是他的伙伴。罗先生说他小时候很内向，没有那种一起疯闹的玩伴，m也算是半个玩伴了。从他嘴里说出内向两个字还真是难以置信，因为这个人现在骚里骚气的，根本不是内向的人。

之后，他还讲了些旁的事情，但都是些小事了，比不得这两件有趣。末了，罗先生说，他以后应该就不会养狗了。一来，从小养到大，费时费力；二来，它总会在你之前而去，相处了那么多年，不免伤心难过。你看过各种影视作品里狗狗们如何思念主人，而对人而言，何尝不难受了？

半晌，我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罗先生。